正月里的气氛总是喜气洋洋,入夜之后,升京的街道上依然人流攒动,尚有许多小贩沿街叫卖,有手举着插满糖葫芦草粑子的小哥,有拿着花布做成的小布偶小玩意儿的大姑娘,还有摇着小蕃子吆喝百试百灵的卖药人。
一辆马车从街道中慢慢驶来,看它外观甚是豪华奢侈,车的质地看不真切,只是车轮滚过的地方留下浓浓的紫檀香气,是大量的紫檀堆积起来才能留下的香气,车的四角挂着各色的彩线丝绦穿成的琉璃八角玉如意,六扇尾翼的白玉巧鸽,三面寰透,互相咬合在一起的重叠翡翠宝塔,还有一角挂着的是碧玉簪透明碧玺的望天吼,璎珞分明,雕工卓著。
连车帘和装饰的图案都是画匠精心雕琢出来的浮雕,这时候,浮雕技术还很罕见,这么大的一座马车竟然全部车身都是用浮雕来完成的,不能不让人叹为观止,再说这架车的车楣上,明显的刻着一朵兰花,栩栩如生,宛若盛开,更为它在富贵间添了几分雅致。
只是车的外观已然奢华至此,内里有什么样的乾坤,外人还不得而知。
街道上的人们自认为住在升京这样的近京城的地方,也见识过不少的达官贵人,但却也没见过哪位官家的女眷有这样大的手笔,坐得起这样豪华气派的马车。
它的到来,让喧闹的街市顿时安静了不少,人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它吸引。只见那马车不疾不徐的缓缓而行,人们只恨不得这会儿的夜风吹得大些,好叫他们也能窥见玉人真颜。
天公不作美,今夜星空朗月,无风。
不管是卖冰糖葫芦的,还是卖绣花样子的,这会儿脸上都带着笑,因为是过节的缘故,这几天夜市的生意好做的很,收入也是平日里的几倍。
只是一家新增的摊位前,冷落得很。
摊子上围着的人是看的人多,掏钱买的,却半天没见一个。
正在摊主扫兴的时候,那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在他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摊位前。惊得那摊位主人两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过了一会儿也没见马车上有人说话,小贩终于忍受不了众人羡慕嫉妒的眼光,鼓足勇气,“那个……夫人……您……”
话还没说完,帘子里就传来不满的声音,声音挺高,还脆生生的像秋后结的梨子一样爽甜,“什么夫人?这是我家小姐。”接着从车上跳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一下来,街上便有唏嘘之声。
她三两步走到小贩近前,点着他案上摆着的几个小玩意,“你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那小贩老老实实的回答,“俺叫牛二。”
小姑娘扑哧笑出声来,“你这人真逗,我没问你叫什么,我是问你卖的这些小东西叫什么名堂?”
“花鼓,俺们从凤阳带来的手艺。”被问到引以为傲的花鼓,牛二顿时来了精神,开始滔滔的介绍起来。
那小姑娘笑眯眯的听他说完,拿起一个小花鼓打量半天,“你说的挺好,我就买了。”正要掏些铜钱出来,就听车内一个软弱无骨的声音轻轻的召唤她,“小南瓜,你过来。”
小姑娘答应一声,欢快的举着小鼓跑过去,递进车里,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又跑了回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牛二你好大的福气,我家小姐说你这花鼓做的精良,手艺真不赖,这个大的,小的,半大不小的,她都要啦。”
说完,不管目瞪口呆的牛二,自己捡了几个喜欢的样子顺手掏给他一点银子,虽说不大,却让这些平时收惯了铜板的小贩们羡慕不已,也吓得牛二半天不敢接。
到最后,小姑娘泼辣的作风又开始作祟,把银子往他怀里一揣,扭身奔上马车。
等到车子都走得不见影子,牛二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一群人围上来,抢着买他的花鼓,他才醒过神来,忙不迭的收钱卖货。
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大哥来寻他回家,他才怔怔半天说了一句,“大哥,我今儿见着仙子了。”
自家大哥以为弟弟着了魔怔,好心的卖糖葫芦的小哥过来告诉他们,刚才那架马车上坐着的就是现在千金难得一见的醉湖庭的红姑娘,霄兰。
那架马车就是她的。
马车上那朵兰花,就是她的标记,据说,霄兰姑娘所有的用具上,都錾着这样一枚兰花。
买了这么多小玩意,小南瓜在车里可是一点也不感觉无趣了,一会儿弹弹大鼓,一会儿摸摸小鼓,哪样都爱不释手。
瞧她喜欢的不得了的模样,软榻上的人懒懒的开口,“早说你喜欢的很,便把整个摊子都买下来给你好了。”
“小姐你还不知道啊,就算这会儿回去,咱们也买不到半个小鼓了。”
“为什么?”
“您还不知道啊?现在您可是个活财神,只要您说好的东西,不消半个时辰肯定会被人买个精光。就算是价值不菲的什么首饰玉器,只要您称赞一声,自有人巴巴的奔过去全部买来,再过不到半天,就会送到您的眼前啦。”小南瓜如数家珍似的说完,不忘加上一句,“真想不到,天底下有那么多的痴心人。”
痴心人么?
软榻上那人轻笑出声,若那些阿堵之物都算得上是痴心之人,那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不痴心的?
看看眼前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她只觉那孩子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纯粹自然。
“对了,姑娘,出来时左姨交代了,让咱们转转就回去,晚上公孙公子会过来找姑娘手谈。”小南瓜忽然想起这件重要的事,赶紧拍着自己的脑门,“哎呀,都这时候了,都怨我,完了,回去左姨肯定是要骂我的。”
“公孙席?”
“是呀是呀,就是上次送了别院,上上次送了升京十三家珠宝行,上上上次送了高良国的商客带来的奇异绸缎六十六匹,上上上上次……”
“哎?姑娘,你怎么睡着了?”
哎,后面的夸张恭维被咽了回去,她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和这个风月场有点格格不入。
可是,等她心情好上来,愿意和那些男人们玩一玩的时候,那时候……
她就觉得那些男人做的都是值得的不能再值得的事。
甚至,就算是姑娘说一句,“你们的命真不错,拿来给我玩玩吧。”那些男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挥刀自刎。
升京洢水,醉湖庭,幽兰阁。
洢水依依,非我所居,洢水默默,非我所钟。
但此处,却是一处销金蚀骨的好去处。
高阁里高歌清曲,丝竹管弦,金属的铿锵碰撞,舞女手脚腕上佩戴的铜铃铛发出的韵律美音。人未至,而声先闻。
有人软曲高歌,清韵漫天。
也有人酒酣耳热,忘头白之年岁。
还有人哗啦哗啦的摇着骰子,高声呼喝,赌得兴致盎然,赌得忘乎所以。
“大,绝对是大!”
“开!”
果然,三个骰子很乖巧的露出五五六的三个数字,随即有人高兴起来,“连庄,连庄,哈哈,承让承让。”
自然就有人郁闷无比,“胡不二连坐了二十三庄,还要不要和他继续赌啊?”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有人将目光集中到他的骰子上。
胡不二干脆的将骰子倒了出来,丢到众人眼前,“你们都是老行家了,自己验去,还不信,就拿你们的骰子出来,爷照样玩得起。”
这话说得未免有点狂傲了。
当众便有人不服,“来就来,不信你小子一直狗屎运!再来!”
“四五六!”
“庄家连庄。”
庄家胡不二第二十四次连庄。
“怎么样?还来不来?我胡不二的赌技可不是说的,想当年咱可是在北地无人能及啊……”
二层的雅间走廊上,有人低声对一个美妇说道,“左姨,胡不二今天风头很盛,已经二十四庄连庄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哟?他这是要把我的醉湖庭都赢走才罢休啊。走,咱们下去看看。”说话的是位二十出头的红衣美妇,头插三三对称的叶形金簪,堆云髻挽的不高不低,在脑后形成一个半圆的瀑布似的一团乌丝。显得她无比柔媚,只是那一双眼中流转的干脆果断能看出她绝对不是个娇柔的弱女子。
的确不是个弱女子,升京最大的红教坊的当家,醉湖庭的老大,怎么能是个弱女子?
她虽然没有三头六臂,但是也差不多,是个难缠的角色。
醉湖庭中开设了酒坊,赌场,教坊,教坊中又包括几名升京有名的红姑娘,能一下子把这些人全部招致麾下,全部为她所用,就凭这一点,有几人能做到呢?
所以江湖中传言醉湖庭的左姨,是个女中豪杰。
款款下楼,她高挑的身材和美艳的红衣让楼下的众人纷纷点头向她示意,左姨黛眉一挑,直接望向事主,潇洒的笑道,“塞北的豪客胡不二,竟然也到了咱们醉湖庭,真是蓬荜生辉。”
她说的客气已极,又带着三分的傲气,三分的洒脱,“不知道大庄家今天还要不要再赌一次?”
胡不二定睛打量这个传说中叱咤青楼界的女子,只能暗暗称赞一句,随即他恢复刚才的斗志昂扬,“能得左姨一局,请。”
开局很简单,不过是两家相对而立,互相高举骰盅,哗啦哗啦的响,哗啦哗啦的摇,众人的眼光跟着上下翻飞。
骰盅被扣在桌上,六个角的特异造型,此刻已经不再吸引别人的眼球,他们现在关注的只是骰子里,那三枚精致的骰子,到底是个几个点。
“豹子!”
“豹子!”
三个六比梅花多出一点的那面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嘲笑着刚才叫嚣得厉害的那人的尊严。
“我不就是输了嘛,哎,我赔我赔。”胡不二没奈何的摇着头,从桌上众多的银票中拿起一张,摇晃了几下,拍到桌上。
身边就有人站出来,拿起左姨眼前的那张银票,笑嘻嘻的对他说道,“胡不二,你看好了,这张银票可是十万两。”
白花花的银子,十万两。
庄家付双倍,再乘上已连庄的次数,那该是……
胡不二一下两眼就呆住了,直勾勾的看着这个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算上他全部的身家也付不上,算上他的命,也不够。
“哎,这是玩儿的,别当真。”左姨忽然开口,面带和煦如春风的笑意,让人心安。
胡不二跟着送了口气,刚想说些恭维的话,却听到那女人好听的声音,继续说。
“不过就是玩儿的,钱就不用给了,你学几声狗叫吧,来,给胡掌柜上壶酒,润润嗓子,逗大家乐一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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