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阁之中,茶炉在嘟嘟地烧着水。
不过此刻两人都没有了喝茶的心情。
本多正信双眼一眯,将折扇竖起,揣摩着安国寺惠琼话中的意思。
对方堪于织田信长这样人物,都交锋过的人了,那么言辞之间,不必把握他的内容,而猜透对方话语中背后的动机即可。
安国寺惠琼方才说话,提了三个意思,一,毛利家水军很强大,可以在海面上压制武田家。
二,毛利家对若狭有染指之心,对于李家介入很愤慨。
三,尽管如此,毛利家觉得李家一事,可以沟通谈判,获得协商的途径。
这样的情况看来,那么安国寺惠琼一开始采取的强势态度,自然不是此人脑子发傻,为了彰显毛利家现在山阴山阳两道霸主的霸气,以及毛利水军的强势故而才如此居高临下,看不起武田家的气焰。
对方没有这么蠢,务实之人根本不会有这份虚荣心,而对方真正目的,是看本多正信自己的反应,试探李家有没有料,是否有在若狭立足的野心。这才是其中的关键。
然后凭着试图本多正信的态度,看出若李家有开辟若狭战线的力量,那么从安国寺惠琼的话内容中,看出毛利家必然有下一步的手段,在某些方向得到李家的借力。
攻陷区区一个多濑山城,竟然引起了丹波内藤家的主动从属,以及毛利家的主动接洽,看来在若狭的驻扎,在近畿中竖立本家威望的旗帜,进而将整个全局的势力,结连在一起。
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可谋一城,联想到毛利家现在的攻略方向,本多正信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想通了这一切,本多正信将折扇微微摇起,沉声言道:“惠琼大师,你此次来出使本家,是毛利家当主安芸右马头的决定,还是吉川治部少辅的意见?”
安国寺惠琼本是整理衣裳的,但听了本多正信的话微微一愣,两个人间就如此僵持下来。
而这时茶炉上传来噗噗地沸腾声,而本多正信从容将茶炉从风炉上取下。
安国寺惠琼陡然哈哈一笑,手指着本多正信,一副大家都是明白人的表情,言道:“事实上,安芸右马头与吉川治部少辅二人共同的决定,如此说,本多大人明白了吗?”
吉川治部少辅,即是吉川元春,毛利两川之一,毛利家自毛利元就之后,最强的大将,合战数十战,至今不败,在西国威名赫赫。
甲斐,踯躅崎馆。
正在本多正信与安国寺惠琼商谈之时。
一场事关武田家生死转折的军议,正在馆内进行。
面对织田,德川,上杉三家组织的武田包围网,众家臣们皆是面色凝重,这一军议之中,将决定本家的应对方向。
在这场关键合战之中,若是应对不慎,就是武田家灭亡之下场。
武田信繁,武田信廉,李晓三人面对视之,虽说之前彼此心底都有所不快,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皆已将心结放下。
三人这一切不快之事放下,武田信廉当即请李晓入座。
李晓现在是能登守护,又被朝廷授予正五位下的近卫少将,有着屋形号。
所以眼下就算并非笔头家臣,武田家现在除了武田信胜之外,无人一人身份在他之上,就是一门众中信繁,信廉,亦是不能。
当下李晓见过武田信胜之后,就坐在了其次席之上。
迹部胜资等人见此皆是不忿,而之前没有去李晓府上的河窪信实,小山田信茂等人,见此亦是默然。
踯躅崎馆的大殿之上。
军议继续。
刚才众人走时,皆没有听见织田家在中山道,东海道出阵兵力的部署。
待武田信廉重新再讲了一遍,待众家臣们得知有超过十一万的大军从三路并进,齐攻武田家时,所有人皆是失色。
这可是,当年织田家上洛成功之后,信长如曰中天时,方才有的待遇,今曰居然轮到武田家了。
武田信廉将这一切形势说完一遍之后,目光看向坐在武田信胜下首的李晓。
事实上在场家臣皆看向李晓,皆想听听这位誉为,自信玄,胜赖之后,武田最强的兵法家的意见。
这时武田信繁亦开口言道:“屋形公,你觉得现在在此形势之下,本家应该如何应对上杉,德川,织田三家的合围呢?”
武田信繁口气虽是淡然,但已是一副请教的姿态了。
李晓看向众人的目光,心道自己有如此众望所归么。
李晓当下回答武田信繁,言道:“巢月公,谈不上如何应对,只是实话实说,请恕我直言,以本家目前的势力,要同时对付上杉,德川,织田三家的攻势,毫无胜算。”
李晓话刚说完,台下迹部胜资便冷笑言道:“若是屋形公,只有这等意见,可以不必说了。”
李晓看向迹部胜资,心底暗暗冷笑,但是面上神情不变,温和地言道:“迹部大人,若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说,我洗耳恭听便是。”
迹部胜资在武田信繁他们不快目光逼视下,面色一寒,当下悻悻低下头。
李晓当下不理会迹部胜资,看向众家臣,言道:“不错,同时应对上杉,德川,织田三家,任天下任何一大名家也没有这个势力,纵然是源义经,木曾义仲复生亦是不能。”
“所以本家所要应对的战略,就是各个击破!”
听了李晓之言语,众家臣之中皆是默默点头,虽不是什么石破天惊,出人意料之见解,但是也算为下面的方向,理出了一个头绪。
这时一条信龙开口言道:“屋形公,各个击破,是用兵之道,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这三家之中,我们应优于对付哪一家呢?”
李晓看向一条信龙,言道:“右卫门大人,说的不错,事有轻重缓急。”
“此次三家分四路来袭,在北陆道,柴田军团为我飞驒越中军团相持,双方旗鼓相当。中山道,织田信忠两万大军攻打岩村城,目下岩村城有秋山大人镇守,东美浓地势曲折,兵力不易展开,岩村城又乃坚城,应可以固守数月。此两路,暂可视之为缓。”
“而东海道,德川家康,泷川一益两万军势而来,马场大人的骏河军团势力略逊,而长筱合战时骏河军团又遭到过重创,这一路实难以抵抗,可视之为急。”
“在北面上杉家出兵四万,兵力为各路中之雄,又深入我信浓腹地,攻陷了安昙郡,切断了本家与飞驒之联系,所以形势最危,视之最急。”
李晓说完之后,武田信廉试探地言道:“那么屋形公的意见,这四路之中,上杉家兵势最大,又最危及本家信浓之根本对吗?”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可以这么说。”
“看来唯有一战了。”武田信廉长叹言道。
武田信廉这么说,令众家臣一阵沉默,之前李晓说的情况,他们皆是明白,之前军议上,大家亦讨论过,上杉谦信乃四路最强,若是能击败上杉家,使其退兵,那么其余三路则不战自退。
但是迎战上杉谦信,在场虽有这个胜算,就算当年信玄,胜赖两位主公在时,也是遍吃苦头。
现在与上杉家进行决战,武田家有这个胜算么?
这时武田信繁从武田信胜身后,立身而起,大声言道“上杉军四万,本家若是倾力动员,加上北信浓,西上野两军团,可以出阵三万左右军势,如此差不多可以是与上杉谦信一决雌雄的根本。眼下所缺者唯有一大将尔。”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长叹一声,看向李晓言道:“屋形公,我已经老了,已不复当初川中岛时与上杉血战之勇气了,现在纵观本家之中,能与上杉谦信一战,与之匹敌的大将,也唯有你一人。”
“所以与上杉家决战之事,就拜托阁下了。”
听了武田信繁这么说,众家臣心知,实际上他们将与上杉谦信一战,武田家指挥之军配,交由了他。
一般如此战略决战,都是由家督担任总大将。
但是武田信胜还小,肯定没有这资格,所以唯有李晓担当了。
或者武田信胜担任名义上总大将,李晓以军奉行,或者副将一职待其指挥。
这可是前所未有之权势啊,这一次就落在了李晓身上。
顿时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向李晓。
对武田信繁这决定,众家臣上有些人嘴唇微动,似要反对,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李晓看了武田信繁的神色,却并未一口答应,受之此大权。
他转过头反而看向了,那风林火山以及诹访大明神的旗帜,当即言道:“众位,我的意思并非是与上杉谦信决战。”
李晓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现在连武田信繁都以为,李晓既提出这个意见,那么就是自己要上了,担当此大将。
之后,为李晓他正式复出,做一个铺垫。
李晓承认他亦有这个染指的野心,提升自己在武田家的威望,但是事实上却不容许这么做。
不过即便李晓现在头脑发蒙,觉得自己军略上可以胜过上杉谦信,但是他在武田军的威望,可以与信玄,胜赖两位馆主相论么?若是他调度,武田家众家臣会听他的么?
这样与上杉谦信决战,能有几成胜算,若是大败,自己辛苦十数年建立起来的武勋,只有给上杉谦信当铺路石,并且武田家家臣亦会将原因归咎给李晓,从此再也翻不了身。
武田信繁言道:“屋形公,为何如此说呢?”
李晓答复言道:“此次上杉,织田,德川三家来攻,同时出手,必然之间早有默契,有一个布局在先,否则亦不会出动佐竹等势力,拖住本家盟友北条家之手段在先。”
嗯。
众家臣们皆是点头。
“所以既然敌军计划周全,那么本家一切的反应应对,亦在对方套路之中。这四路来战,上杉谦信一路大军齐出,倾力来战,其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就是一副要与我军进行战略决战的企图,若是本家如敌军所期望,亦派主力而出与上杉决战,如此就正中敌军的期望。”
“而在兵法中,敌人所期望的一切,正是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的!”
李晓所说的,打个比方,正如下棋,对方占据先手,在棋盘上布局,若是对方攻击哪里,你就应对哪里,那么就陷入敌人的套路,亦步亦趋。而这个时候,必须干扰对方的棋路,在敌人不熟悉的地方攻击落子,如此可以使得敌人之前准备的后手无法发挥。
正如当初信玄三伐北条家,每一次进攻路线都出乎北条家事先的判断和意料,故而大获全胜,打得相模狮子一点脾气也没有。
“如何反其道行之,难道不与上杉家决战,还有更好的应对方法么?”武田信廉当下问道。
“难道请公方殿殿下,出面为本家议和,说服上杉家退兵。”说话是河窪信实。
武田信繁缓缓摇头言道:“这不可能,上杉谦信虽一贯遵从名分大义,但是这一次他蓄谋已久,不会轻易答应。今时以不同往曰,公方殿一句话令上杉家四万大军退兵,就算上杉谦信肯答应,他麾下豪族国人亦不会答应。我们还是听近卫少将的意见吧。”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方才河窪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有这层名分大义之压制,还是比没有的好,但是若我们将期望抱之在此,就大错特错了。”
“实力才是迫使上杉家退兵的手段,上杉谦信野战虽天下无双,但攻城却是稍逊,我们当务之急是紧守信浓腹地重城,不让其有突破机会,之后坚壁清野,待上杉军四万大军粮尽。”
“如此之下,我预计,上杉谦信不会放弃这次攻略本家机会,必会在信浓死撑,接下来信浓的失地,我亦当前做好有所牺牲的准备,甚至抽调一路精兵,攻入飞驒,切断飞驒越中军团,美浓与越中的联系,这都必须考虑在内。”
武田家众将听李晓这么说,显然是对上杉谦信攻略信浓,做了最坏的打算了,不仅是信浓失地,他甚至连李家的基业飞驒国,都做好不保的准备了。
李晓都如此说,那么武田家众家臣更无异议,当下一条信龙杀气腾腾地言道:“既然将上杉家的攻势,弃之不理,那么我们该做什么?”
李晓听了点了点头,将手一挥,断然言道:“我们要做的,就是集中先打东海道,德川家一路!”
李晓接下来解释了,为何要攻打德川家的意图,很简单。
德川家狭在武田,织田两大势力之间,与其他势力,别无领土接触,要想立足生存,有所进取,只有灭亡武田家的途径。
所以在德川家康的眼底,早是一个有武田,没德川,有德川,没武田,两强之中只取其一的打算。
在德川,织田之中,织田家可以向近畿,南海,西国方向拓展领土,不必与武田死磕,而德川却是大大不同。
德川家覆灭武田灭亡之心最为坚决,没有缓冲的第二条途径。
所以武田家的家臣们可能会幻想,足利义昭出面让上杉家退兵,但是对德川家,根本一点期望也不会有,死战到底。
对德川家,武田家众将还是一贯抱有心理优势,虽然三河兵一贯奈战,历次合战之中,犹如硬核桃般,令武田军上下磕得是满口是血。
不过无论是长筱,还是三方原,德川家康都只有在面对武田菱的大旗下,最后败退而逃的命运。
况且在这次攻略的这三家之中,德川家偏偏又是势力最弱的。
首先是战略形势上,失去长筱,野田城,东三河要害吉田城已门户洞开,如将德川家的领地比作一条巨蛇,那么吉田城就是蛇的七寸,切断这里德川家遭到三河,远江两国首尾斩断的命运。
其次就是势力上,德川家不过五十万石,调动兵力不过一万多人,从实力而言,武田家若主力出阵,配合骏河军团来攻,可以完成碾压,比之上杉谦信完全不同。
而李晓的战略,也是痛殴德川家,这边不顾上杉谦信的猛攻北信浓,织田信忠攻打岩村城,也要先把德川家给我打趴下了再说。
打比比方,就好像一个人,他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墙角,眼见要遭到围殴的时候。
这时候,他又是李小龙不可能一个人挑全部,那么若不想跪下求饶,或者抱头挨打,唯一的方法就是对准对方最弱,又态度最嚣张的一个人,逮住了对方上前死打。
不管旁人的人对你怎么打,就是死盯着一个目标不放手,结果就让你进医院的同时,对方这个人也跟着陪你进医院。
这个说法可能流氓了一点,但是李晓的战略,换句话说,就算是北信浓丢掉了,甚至整个信浓也失地了,但若是可以攻下三河,把德川家干掉,那么这场会战,武田家也不算是吃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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