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之谜

书名:短篇小说选集(二) 作者:全本小说屋 字数:6395

离古兆市大约四十多里处有个玛瑙矿,名字不错,其实不过是座光秃秃的山头。谁知近来这矿山上,一连发生了十几起偷盗事件。盗贼越闹越凶,闹得人心惶惶,可是矿山保卫科是一点头绪也摸不着,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无奈何,只得一连向市公安局告了三次急。公安局极为重视,马上派了一个侦破小组来到矿山。
侦破小组织长,名叫严若,三十出头,他带领小组成员,于前天下午就赶到矿山。侦破小组进来后,一连两个晚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第三夜也快过去了,还是平安无事。工人们都暗暗祝愿:破不了案也不要紧,让侦破小组就这么镇着。谁知,就在这天天将破晓时,又发生了一件更加骇人听闻的事。
此事发生在二区二队的家属宿舍里。这里的宿舍就着山势,高高低低,星罗棋布。山脚下有一排房,这就是二区二队的家属宿舍。在最西边一处亮着灯光。这儿住着一对结婚不到两年的年轻夫妇,男的叫赵玉思,是卷扬工。女的叫艾珍,是食的炊事员。这时,男的还在梦中,女的已经起床。她象每天一样上班前要先给丈夫做好早点,然后再叫醒他。艾珍一边嘴里哼着家乡的民歌小调,一边出门倒水。刚一出门,吓得又缩了回来,随手把门牢牢关上。怎么啦?她借着月光见三米外有三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匕首。甭问,准是坏人。她吓得赶紧叫醒丈夫。
赵玉思迷迷糊糊地被艾珍摇醒,嘴里嘟哝着:“让……我……再……再睡会儿!”
艾珍赶紧附在丈夫耳边把事情告诉了他,赵玉思一听,顿时睡意全消,从床上一跃而起,操起一把菜刀来到门后观察动静。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握着一把匕首从敞开的顶窗上伸进来了。艾珍差点儿喊出声来,吓得刚要把丈夫往后拉,不料赵玉思眼快手疾挥刀砍去。只听“哟”一声,“当啷”匕首掉在地上,那毛茸茸的大手猛地缩了回去。一股鲜血顺着屋门流了下来。
赵玉思紧张地说:“我去报案!”说着就要开门。“不行,你走了,我害怕!”艾珍紧紧地拉住丈夫的手不放。
赵玉思一想,也是,我走了再出事,怎么办?好在天也快亮了,呆会儿再说吧!他紧紧地搂着浑身颤抖的艾珍,说着安慰的话。
突然,“嘭、嘭、嘭”传来一阵敲门声。使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艾珍又紧张了起来,她问了声:“谁?”
“我们是公安局的,”门外的声音挺和气,“师傅,开门吧!”
赵玉思掀开窗帘一看,果然有三位穿着公安服装的人站在屋外。他放心了,连忙穿好衣服,打开门说:“请进,你们是侦破小组的吧?”
“是啊,咱们见过的。”为首一个大约四十上下,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问,“请问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玉思和艾珍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络腮胡子蹲在地上用放大镜看了看血迹,取了样,然后说:“这样吧,请师傅跟我们到保卫科去一趟,详细地记录一下。这位大嫂今天就甭上班了,把屋里打扫干净吧!”
赵玉思见天已大亮,就点点头和公安人员一起走了,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对义珍说:“一会儿我去伙房替你说一声。”
艾珍在家里一直等到八点多,见丈夫还没回来,她有点几沉不住气了,就到门口去张望。只见一个人从高坡上下来,她以为是丈大,连忙迎上前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大娘。大娘手里提了个竹篮,上面蒙着一条白毛巾。她笑吟吟地对艾珍说:“姑娘,给口水喝行吗?”
“这还不行。”艾珍爽快地把大娘让进屋里,给大娘倒了一杯水。大娘一边喝水,一边不住地道谢,喝完水告辞走了。艾珍借着送大娘又到门口张望了一回,仍不见丈夫的身影,便失望地进屋。一进屋,见大娘的篮子忘了拿走,再返身出门,已不见了大娘的影儿。就琢磨着把篮子送到保卫科去,也好顺便看看丈夫。她顺手一掀篮子上的毛巾,“啊”一声怪叫,差点儿晕了过去。原来篮子里竟是赵玉思的人头!
赵玉思惨遭杀害,对侦破小组震动太大了。侦破组长严若,心情格外不平静:来矿山已经三天了,盗窃案毫无头绪,又出了这桩凶杀案。这伙歹徒竟冒充公安人员不但将人杀了,还把人头送到人家妻子面前,太凶狠、太猖狂了!这显然是对赵玉思砍了他们同伙的手的报复。但是这伙歹徒为何要恫吓赵玉思夫妇呢?一定和我们来矿山有关。对,这一定是个盗窃集团。就从这个凶杀案入手,抓到真凶,将这伙歹徒一网打尽!
严若很快得出结论,立即召集全组人员分析案情,并一致认为受重伤的罪犯币可能在矿上藏身,从伤势来看,必然要到古兆市就医。
严若当即给局里挂了电话,要求局里立即派人到车站监视,并到各医院诊所搜寻手腕受刀伤的患者。
严若把矿上的工作做了周密的安排,带上侦察员曹扬跨上摩托,风驰电掣般地往古兆市驶去。
严若一跨进局办公室,值班员就告诉他,第三医院发现一个手腕受重伤的人。严若二话没说,和曹扬又跳上摩托奔向医院。可是当他们随着小护士急匆匆进了急诊室时,室里已是空无一人,只有敞开的窗户还在微微摆动着。
严若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哼,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古兆!”他立即通过公安局与各医院药房联系,严密控制外伤医疗药物。但万万没料到第三医院来报告说,他们急诊室里还丢了一支注射器和一生药品。严若一听,心凉了半截,看来要从一百二十万人口的古兆市里把这颗钉子拔出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然而,狐狸再狡猾也要露出尾巴来。二十四小时后,有位外地姑娘来到严若面前,向他提供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这位姑娘叫刘柳,是义春城一家医院的外科医生。她这次出差到古兆市,顺路到玛瑙矿去望望他的表哥赵玉思。她熟门熟路地走到赵玉思门前,嘴里喊着:“表哥!”一会,门慢慢开了,艾珍双目失神地走出来。她一见刘柳,猛地奔过来,紧紧抓住姑娘的双手,放声大哭。刘柳惊呆了,再一看,艾珍胳膊上戴着黑纱,屋里还挂着加了黑框的表哥照片。呀,表哥出事了。
刘柳听了艾珍的叙述,又悲又怒,她因急于要去古兆市办事,安慰了表嫂,打算告别。艾珍说什么也不放她走,留她吃了晚饭。傍晚时,正好矿总支书记柳石均坐小车去古兆,艾珍就求他带刘柳搭车一块儿走。
刘柳到了吉兆市,在招待所住下后,心里烦闷极了,就到街上溜达了。不料她正低头漫步在树木森森的街上时,突然从暗处蹿出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刘柳大吃一惊,但她不是个胆小懦弱的姑娘,接着厉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一个戴鸭舌帽的说:“大夫,救命!家里有病人”“我不是大夫,你们找错人了!”“谁不知道您是义春城有名的外科医生呀!”刘柳感到十分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的情况?随即说:“有病人怎么不上医院?”“病重,不能动!”“什么病?”“您去了就清楚。”
刘柳已明白,自己碰上了坏人。她眨眨眼,又说:“我没药呀!”“我们那儿都有,请吧!”刘柳见四下无人,就把心一横:“走吧!”“请您坐二等。”说着不由分说把刘柳连拉带拽推上一辆自行车的后衣架,又用一条毛巾把刘柳的眼蒙了个结结实实。刘柳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害怕,心说:看看你们到底要干啥!因此便来个毫不反抗任其摆布。她坐在车子上,只感到七弯八拐不知绕了多少圈,走了多少路,才停下来。接着被搀进了一个大门,又进了一间屋子,才给她摘去眼罩。
刘柳定了定神,又揉了揉眼睛一看,屋里灯光不亮,坐着七八个穿戴很杂,满脸凶气的人。床上还躺着一个病号,在哼哼唧唧,呻吟不停,右手腕上乱七八糟地缠着绷带。
鸭舌帽一边给病人解绷带,一边挺客气地说:“大夫,请您给他看看吧!”
刘柳一看那人手腕上的刀伤,心里全明白了,这准是杀害表哥的凶手,真恨不得一剪子扎死他。可又冷静-想,不能莽撞,先给他治,治好了也谅他逃不出法网。于是她熟练地拿起镊子,给他治伤上药。
这时,那个戴鸭舌帽的又推了一个人一把,说:“喂,你好好学着点儿,别天天麻烦人家。”
刘柳这才看清楚屋里还有个女的。那女的戴个大口罩,啥模样也看不清。她不耐烦地说:“麻烦?我还得一天回来一趟。”
“别多嘴!”鸭舌帽打断了她的话头。又让刘柳手把手教那女的学了打针换药的法儿。然后又蒙上刘柳的眼睛,把她送回原处,就飞车离去。刘柳怕背后有人跟着,没敢当晚到公安局报案,回到招待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就赶来报案。
严若听了刘柳的叙述,高兴得连连夸奖她勇敢,接着,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刘柳:“你能再提供点儿具体的情况吗?”刘柳微微一笑说:“可当时我是个瞎子呀!”
“可你还有耳朵、有鼻子呀!”
“对啦!”刘柳眉毛一扬,“那是一个有五级台阶的大门,我怕摔着,一级一级数的,错不了!还有,我出门时,好象一头撞在什么东西上,但一点儿也不疼。”
严若“哦”一声,目光立即落在刘柳的头上,顺手从她头上取下一个小小白片片:“丁香花!”“对,丁香花,和你们这儿的一样香!”“这么说,这伙罪犯隐藏在一个丁香盛开的庭院里……”“对。”“太谢谢你了,小刘同志。”
但是,严若兴奋了一阵子,很快又感到茫然了,因为在古兆这个有千把年历史的古城里,凡是象样的庭院都是五级台阶,都栽有丁香。此刻正是丁香花盛开的时候,该到哪一个院子里去找呢?
严若反复回味着刚才刘柳的每一句话,忽然,那个跟刘柳学打针的女人说的“我还得一天回来一趟”这句话使他大感兴趣。“每天回来一次”,这说明这女人在市郊工作,很可能在矿山工作。因为矿山的职工家在古兆的占一多半。要不要普查一下,住在市区男的有几个,女的有几个,谁家院子里有丁香?但再一想,觉得这普查太笨了,而且闹不好会打草惊蛇!
“丁香花、丁香花…”严若正在为丁香花而一时理不出头绪时,突然侦察员曹扬闯了进来:“老严,刘柳同志又来了!”严若回头一看,只见刘柳笑容可掬地站在他面前。严若欣喜地问:“小刘同志,又想起了什么?”刘柳说:“我记得那女人手很小,右手合谷上有一颗黑痣。”严若一听,喜得一边嘴里说着:“右手,合谷,有黑痣!太好了!”'一边情不自禁地使劲握着刘柳的手,把姑娘疼得直咧嘴。,
送走刘柳后,严若一拉曹扬的手:“走,回玛瑙矿!”
严若回到矿山,便把侦查目标集中到那个右手合谷上有黑痣的女人身上。他的活动范围,也转到女人活动居多的天地里。
这天,严若去食吃饭,正好和广播员小秦在一桌坐下。严若说:“小秦,伙食不错呀!”
“这就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嘛!”小秦夹起一块肉举在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阵,然后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儿地嚼着。
严若打趣说:“八十年代的姑娘可是怕听胖字哟!”
“咱可不是那号人,”小秦说着把剩下的半盘菜全拨进碗里,“咱是矿工,要有力气。”
“那好,”严若伸出蒲扇似的大手,“咱俩比手劲吧,我一只,你两只。”
“行!”小秦一推碗,爽快地说,“比就比!”
一番较量,当然严若占了上风,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不光是因为取胜,而是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小秦右手合谷上的那颗黑痣。
曹扬在旁边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走出食后,他低声问:“碰巧了吧?”
“不,”严若轻轻摇摇头,四下看看,抑住满腔的喜悦对曹扬说,“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不太浓的酒精味儿。”
严若派曹扬很快就弄清了小秦在古兆的地址:桃花巷七十一号。当晚整个侦破小组只留下一人,其余以回市汇报工作为名全部回到了吉兆市。
桃花巷是一条古老的小巷。一到晚上,很少有人走动,四周静悄悄的。到了半夜,只见七十一号的大门“吱”的一声大门开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悄悄推车出来。她就是矿山广播员小秦。
等小秦的身影消失后,立即从黑暗处闪出几个黑影。为首的就是侦破组长严若,此时他率领大家冲进院去,一看那个受伤的凶犯,竟是市劳动模范,号称“老黄牛”的杨大虎。这倒把严若惊果了。公安人员还顺利地抓到鸭舌帽等七八个。还在屋内查到大批赃物,和一个化妆老太太的头套。当严若看着一伙歹徒和还在大声呻吟的杨大虎被押上警车,忽然闻到一股幽香扑鼻的丁香花香,内心却说不出是啥滋味。
侦破小组大获全胜,从古兆回到矿山。谁知他们并没有向职工们报告喜讯,却又令人费解地公布了一条“禁令”:矿上任何人包括家在古兆的职工,八小时内不得离开。
这条“禁令”让人惊讶、不解。可是它却把小秦急坏了。她神魂颠倒,坐立不安,下晚后,她怎么也不能入睡,她越想越沉不住气,就穿上衣服,悄悄走出来,左右看看四下没人,就溜到党总支书记柳石均的窗下,弯着右手食指轻轻在玻璃上有节奏地敲了七下,然后蹲在墙根边一动不动。
工夫不大,柳石均从屋里提着鞋出来了。他把小秦拉到一边压低嗓门。说:“谁让你来的?”小秦不满地说:“我不是为那个,死老头!”“那你来于什么?”“侦破小组不让回古兆,是不是……”“睡你的觉去吧,甭多想。”“我担心那边出事了。”
没等柳石均回答,突然一个声音接过了小秦的话头,“不错,是出事了!”小秦和柳石均猛地听到这声音,魂儿差点吓飞了。他们一看说话者正是严若。身后站着几个公安人员和刘柳。
柳石均见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要冲进屋丢,连忙堵住门口说:“我老婆不在,屋里没人。”严若一声冷笑说:“是吗?我想一定还有一位。”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披着一条浴巾从屋里冲了出来,她使劲踢了柳石均一脚说:“我上了这个老东西的当了!”“你上当?我表哥才上当呢!”那女人一看说话的是刘柳,顿时瘫倒在地。原来这女人就是赵玉思的妻子艾珍。
严若深深地叹息道:“赵玉思同志是上当了,他察觉到盗窃集团的一些情况,准备揭发,回家把心里话对妻子讲了,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妻子正是盗窃集团中的一员。她还出卖了刘柳同志。可是,也正是这个出卖却帮了我们的大忙!”
三天后,小秦流着眼泪坐在审讯室里。
小秦这个才十八岁的姑娘,怎么能成为盗窃集团的一员呢?原来她是古兆一中的初中毕业生,毕业后靠父亲的老战友,也就是玛瑙矿党总支书记柳石均的帮助,在矿上当了广播员。可谁知柳石均是只老色狼,竟对战友的女儿起了歹心。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不管小秦是哭、是骂、是求,他还是满足了他的欲望。以后,每逢他老婆不在,他就让小秦到他家过夜。
有一次,柳石均无意中发现杨大虎有偷盗行为,准备严肃处理一下。谁知杨大虎竟对他说了这样一件事:
一天夜里,杨大虎出来散步,见广播室台阶上有一双皮鞋,准备顺手牵羊,无意中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一看…
柳石均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万万没想到杨大虎知道自己的底儿。杨大虎奸笑着向他点点头,扬长而去。
以后,杨大虎不断地给他送烟送酒……就这样包括柳石均、小秦、杨大虎在内的一个盗窃集团就形成了。
他们又把在食工作,贪图享受的艾珍也拉下水,又在古兆网罗了鸭舌帽等一些无赖,帮助销赃。桃花巷七十一号小秦的家就成了一个黑窝子.
严若他们来到矿山后,按柳石均的意思是先收敛收敛;日后再大折腾。可杨大虎不在乎,尤其听艾珍说赵玉思想揭发他们,更是又惊又恐,便想用刀吓吓赵玉思,不想倒反被砍伤了手腕,一时怒火中烧杀了赵玉恩。
杨大虎被捕时正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从他嘴里一时得不到可靠口供。鸭舌帽等也不知道那矿山里的官儿是谁。于是,严若就想了个“禁令”的法儿,“请”小秦带路,抓住了柳石均。
三天后,严若亲自送刘柳回义春城,他俩在一片散发着丁香花清香的气氛中,朝火车站缓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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