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国公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您知会一声,解缙到您府上听候训示也就是了,哪敢劳动国公大驾。快快快,国公请坐,请上座,来人,快给国公上茶!”
解缙冲着殿里边侍候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声,便很热情地请夏浔上座了,自己在他下首坐下,笑吟吟地问道:“皇上交办的事情,国公可是已经理会出了眉目么?”
夏浔一本正经地道:“不错,我回去后认真想了一晚上,已经理出了一些眉目,特来与大学士商议一下。咳!我是这样想的,关于搜集、整理、编纂、誊抄、印刷……”
夏浔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小太监送茶上来他都没停口,好不容易说完了,又叮嘱道:“我还得再补允一点:建文朝这四年,皇上是不承认的,建文朝的四年,已然改为洪武三十二年直至三十五年,期间许多事情,史中不能有载,这一点要特别注意,补充太祖圣训时,有许多太祖对皇太孙说的话,编排出处时间时少不得要改成是对懿文太子说的,以免犯了皇上的忌讳。”
解缙听得目瞪口呆,听完了眨眨眼,茫然道:“国公说完了?”
“说完了!”
解缙吃吃地道:“这就是国公认真想了一晚,理会出来的东西么?”
夏浔说这番话,本来就是想试试解缙对圣意的理解是否如自己所想一样,一瞧他这副样子,心中已经有了谱,便微笑道:“自然不止,皇上既然下了旨,这《文华宝鉴》是一定要编撰的,有些事宜,我就得先说在头里,当然,大绅兄文坛领袖,已经编撰过多部典籍,这些方面应该想得到,只是杨某既然总领此事,不能不提一下。”
解缙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呢,圣上宏恩,这是以东宫相托呢,何等器重,国公怎么可能不明白呢,那这事儿,国公打算怎么办?”
夏浔此时已经完全了解,自己所想果然无误,原来朱棣是想要自己牵头请立太子,想想昨曰谨身殿里,朱棣那满怀殷切的一眼,结果满堂皆醒我独醉,就他一个人没听明白,不禁暗自汗了一把。
夏浔定了定神,便依着解缙的口风,顺势说道:“此事无须计较,正大光明之事,瞒不得人,也不需要瞒。大皇子立为国之储君,已是大势所趋,我等所为,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只消堂堂正正地提出来就是了。我只是奇怪,前番皇上北巡,以大皇子监国,这不是很明显要立大皇子为储君的讯号么,难道朝中无人倡议立储?怎么还需皇上亲自安排?”
解缙叹了口气道:“怎么没有,可二皇子那里,也着实地网罗了不少文武大臣呐。尤其是国公您经略辽东以后,淇国公丘福虽然走了,可国公您也走了不是,这一来二皇子失去的优势,便又扳回了不少,以致被他网罗了很多人才,那陈瑛厉害啊!有些官员手里被人揪着小辫子,怎能不看二皇子脸色行事?
可是国公经略辽东,出不得岔子,一旦国公那儿出了什么差迟,必然对大皇子的处境不利。再者,国公经略辽东,那是关乎我大明千秋万代的大事,纵然国公您愿意在这个时候回来,大皇子也是不肯的,他哪舍得这千秋功业因他而废呢?”
夏浔点了点头,有点明白了:“这么说,皇上给出了立储的意思,也有官员依着上意请立储君了,却因二皇子那边的人强烈反对,而致再度搁下?”
解缙苦笑道:“他们倒不是反对立储,只是反对立大皇子而已。皇上刚刚北巡,民间便有传言,说皇上北巡,自然由大皇子监国,言外之意,只是储君未立,依着长幼顺序,叫大皇子监国,模糊了皇上立储之意,消抵了皇上欲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心意。
等皇上回来之后,二皇子竟然抢先发动,率先授意一些官员向皇上进言,请求皇上议立储君,这储君自然是二皇子了,我们先失一着,便陷了被动,双方据理力争,相持不下,二皇子仗着当年靖难有功,多次救陛下于危难之中,皇上当年感动之下,也曾透露过……,多次入宫向皇上哭诉委屈,哭得皇上心软,这事儿就又搁下了。”
夏浔点了点头,脸色凝重起来。
解缙见了,忙宽慰道:“国公倒也不必过于忧心,如今皇上请国公、国师和我这位内阁首辅联名倡议,说明皇上再三权衡之下,还是要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剩下的,就看咱们这戏怎么唱了,要是咱们倡议一次,再被他们搅了混水,皇上的脸面可就真的难看了。”
夏浔蹙眉道:“他们那边,都有哪些官员?”
解缙想了想,便说出一些官员名字来,夏浔听那些官员职位俱都不低,其中还有六部的尚书,当朝一品,不由吃惊道:“我离开南京这一两年功夫,二皇子的势力已经发展得这么大了么?”
解缙叹道:“没办法,大皇子做事过于拘谨,许多手段不屑去用,也不能去用,哪怕我们劝说殿下做大事不拘小节,他也不肯。二皇子能网罗这么多人,有的是利诱,有的则是威逼了,在朝为官多年的,谁能没点事情,那陈瑛就像长了一只狗鼻子,有点什么味道他都嗅得出来,抓住了你的把柄,怕你不为二皇子所用?
这些人位高权重,亦有各自党羽,他们为二皇子所有,他们的党羽自然也为二皇子效力,二皇子自然就声势更振了。本来,二皇子当初网罗纪纲,也是这个意思,幸好纪纲是倾向于大皇子的,要不然,再有他为虎作伥,二皇子如今的力量恐怕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加上皇上本来就有些倾意于他,恐怕到那时国公您回来了,也无力回天了。
后来没有办法,我们以江山社稷、大明未来,再三向大皇子晓以利害,大皇子才默许纪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由于大皇子的犹豫,咱们下手晚了,颓势终究不能一下子就扭转过来。而且要做这些事,就瞒不过二皇子那边的人,结果……二皇子终于知道纪纲是大皇子这边的人了,纪纲和陈瑛都有缉察百官之责,现在双方斗得很厉害。”
夏浔这才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涿州城外那一幕,恐怕就是陈瑛和纪纲之间斗争的外延了,而陈瑛和纪纲背后又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如此说来,还真的是神仙打架,地方官员敢插手才怪。
如此看来,情形比他预想的要糟,夏浔不禁站起身来,在文渊阁里来回踱步,解缙见状忙也站起,目光随着他移来移去,好半晌,夏浔还不肯停下来,解缙忍不住道:“国公,现在纪纲那边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你看,是不是要他加紧缉察力度,替大皇子争取更多的官员支持?
国公回来了,咱们的声势便为之大振,借着这个好机会,国公不妨多多宴请朝中同僚,被二皇子争取过去的官员中,有不少原本与国公有些交情,这个情面是难以拂却的,只要他们来了,以国公爷您的威望,或可再争取过来一些,此消彼长,等咱们有了十分的把握,那时……”
夏浔站住,反复想想,先是摇头,继而点头,品砸半晌,沉声说道:“不,还是要马上进谏!”
解缙一呆,失声道:“马上?恐怕光是知会、授意咱们的人都来不及呀!万一失败……”
夏浔道:“没有万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再败,恐怕圣意真就转到二皇子身上去了!”
他走回解缙身边,说道:“大绅兄,你想想,什么声势,比得了圣上这块牌子更有声势?眼下,编撰《文华宝鉴》是圣上的意思,这势如泰山之倾,是最不可抵挡的势,如果我们拖延久了,叫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甚至跑到皇上那儿连哭带闹,再次说动了皇上的心,岂不功亏一篑?
立即行动,也许我们来不及招呼大皇子一派的地方官员们上书应和,可同样的,他们那边一样来不及,我刚回京,还什么官员都没见过,就立即上书此事,难免会叫人心中猜疑,这是皇上授意。嘿嘿,这本来就是皇上授意,只是皇上含蓄了些,咱们就不便直说这是皇上的心意,可是只要这么做了,谁还不猜是皇上的意思?”
解缙听的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听了国公此言,解缙心中如拨云见曰,豁然开朗。”
夏浔道:“若是按部就班,再与之争相拉拢,那圣意这块牌子就白白浪费了,那些官员既然被人揪了小辫子,又怎肯因为我的面子便改了阵营?所以,与其调兵遣将,布阵对垒,不如突出奇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解缙振奋道:“好,那咱们怎么做?”
夏浔道:“我这就去见道衍大师,大绅兄这里,则立即放出皇上命我等三人为大明储君主持编撰《文华宝鉴》的消息,这等消息传的快着呢,到了傍晚,南京城里就尽人皆知了。他们想商议对策,最快也得明天早朝之后,哼!明天早朝,咱们三人就联袂进言,请立储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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