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

书名:短篇小说选集(三) 作者:全本小说屋 字数:9365

机械厂设计科有个叫彭勤的小伙子,二十八岁,大学毕业,长得风度翩翩,相貌堂堂。最近由他负责设计的一项M工艺图纸,获得了省机械工业工艺设计银质奖。从此,彭勤在厂里受到了人们的注目。
这一天,彭勤从市里办完事返回工厂,在快要到厂的路上拾到一只钱包,钱包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二寸宽的照片。他一看照片,不觉大吃一惊。这是一张双人半身照,左边是个波浪发、柳叶眉、杏子眼,笑吟吟的姑娘。右边是个青年小伙子,方脸大耳高鼻粱,他稍稍向前俯倾,紧紧地靠着姑娘。彭勤目不转睛恐看着这张照片,嘴里一迭声地叫着:“奇怪、奇怪、真奇怪,世上竟有这种奇怪事?”原来,照片上的小伙子和彭勤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象是—个模型里铸造出来的。彭勤再仔细一看,照片的右上方写着“相识留念”。“相识留念”,不言而喻就是“订婚纪念”,不用说,小伙子和姑娘是—对恋人;在照片的右下角印着“天鹅照相馆摄”的字样。
彭勤回到宿舍后,反复地端详着照片,越想越迷糊:世上决不可能有如此相象的人,这其中必有蹊跷。突然,他脑子“霍”地一亮,我会不会有个孪生兄弟?嗯,—定有,否则,该怎样解释?不过妈妈从来没有说过哇?难道……对,回家问问妈妈就清楚了。
今天正巧是星期六。彭勤跳上“飞鸽”自行车,一股风似地往兰十里外的家驰去。
彭勤一进家门,就把照片掏出,递给妈妈说:“妈,你看看这个。”彭老太太见儿子回来了,高兴得乐颤颤的。她戴上老花跟镜一瞧,顿时满目生辉,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老菊花:“勤儿,你有女朋友了?咋不带回来给妈看看?”彭勤羞得满脸通红,嘟噜着说:“妈,你瞎说什么呀,那,那不是我。”彭老太太摘下眼镜,惊奇地问:“不是你,是谁呀!”“妈,这张照片是我在路上捡的。我想问问你,我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
“啊?孪生兄弟,你,你见过了他?快,快告诉我,他,他在哪儿?”彭老太太急促地问儿子。
“啊?!我真的有个孪生兄弟?他是我哥哥还是我弟弟?他为什么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彭勘尽管有思想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吃惊。这时彭老太太边掉眼泪边说道:“勤儿,你是有个孪生兄弟,他是你的哥哥。唉!也怪我当时糊涂,做了一件蠢事啊!我年轻时生了两个孩子,都在第七天死了。村里一些老太太就说,那是七子风鬼怪要投生,来人间索命找替身,把两个孩子索去了。而且第三个孩子,七子风鬼怪还会找上门来,要想保住孩子,就得在孩子生下的第一天,由母亲亲口咬掉孩子的—个小趾头,才能阻止七子风鬼怪来索孩子的命。那时,我听信了这些迷信话。等到第三胎生下来,是一对孪生子。村里一些老太太又说:一山不容二虎,一槽不喂二马,你要想传种接宗,保住彭家烟火,就得溺死—个或丢弃一个,否则,七子风鬼怪连两个孩子都会索去。我急得愁肠百结,但为了保住一个孩子,只得在第六天下午,我把你那孪生哥哥喂饱后,狠着心肠,把他抱出村外放在路旁,让他逃生去。当天晚上,你爸爸回来了,知道这件事后,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我和他急忙去路边抱回孩子。但到了那里,哪里还有孩子的踪影?也不知是被人捡去了,还是被野兽吃了。我当场就晕在地上。我真是太、太糊涂了!我对不起这亲生骨肉,我……”彭老太太撩起衣襟擦泪水。
彭勤赶忙安慰道:“妈,你别哭,哥哥还活着呢!我一定要找到他。只要找到了他,还会给你找回一个漂亮的儿媳妇昵!”彭老太太这才破涕为笑。
第二天星期天,彭勤蹬着自行车风驰电掣地来到天鹅照相馆。他把照片递给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营业员,客气地问道:“请问老师傅,你知道这个青年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吗?”“老花镜”接过照片看了看,又瞧瞧彭勤,愠怒道:“你这个愣头小子,大概得了神经病吧!开玩笑也别开到我老头子身上来呀!这照片上的男青年不就是你吗?你,你给我出去。”
彭勤赶忙陪笑说:“老师傅,请原谅,怨我没说清楚。”于是就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老花镜”的怒气这才消了下去,说:“哦,是这样。我不认识他。”彭勤听后十分失望,正准备离开照相馆,这时“老花镜”又说:“这张照片好象是上个月照的,我似乎记得姑娘说过她在外贸局工作的话。我看你不妨到外贸局打听打听,或许能找到。”彭勤喜出望外,对“老花镜”连行三个礼,说:“谢谢你,老师傅。”便飞也似地向外跑去。
他来到外贸局宿舍,拿出照片询问。一个中年妇女告诉他,姑娘叫柳小艳,是局办公室打字员,家住西街二里弄248号。
彭勤欣喜若狂,他想:真没料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今天是星期天,说不定哥哥正在柳小艳的家。那么,我们兄弟就能团聚,母子就能团圆了啊!
他敲开了248号朱漆大门。嘿!开门的正是照片上的柳小艳,但要比照片上的柳小艳还漂亮。彭勤为自己的孪生哥哥能找上这么美丽的姑娘感到由衷的高兴。为了不引起误会,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未来的嫂子,你好!”谁知柳小艳瞪着大大的眼睛,满脸困惑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你,你是谁?”彭勤一时愣住了。好在他脑瓜子活络,转得快,赶忙掏也照片说:“这不是你和我哥哥照的订婚照吗?”小艳接过照片用眼角瞄了一眼,羞得无地自容。她丢下照片,飞快地跑进房间里。彭勤的头上好似浇了一盆冰水,刚才的热度一下降到了零度: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该故事有两个版本:
结局一:
此刻的彭勤真象泰山顶上的和尚,云里雾中,呆了足足三分钟。正当他带着满腹疑退出门去时,“吱呀”一声,房间门打开了,柳小艳追了出来,叫道:“喂,你慢走!”彭勤象是听到了一句队列操口令,身不由己地停了下来,和柳小艳面对着面地站在那单,还是柳小艳大方,把彭勤让进屋,扯过一把椅子,又沏了杯茶,然后在对面坐下,指着相片中的人问:“你——叫什么?和他是什么关系?”说完,冲着彭勤微微一笑。柳小艳这个微笑,使本来手脚无措的彭勤顿时恢复了常态,他急忙把自己的姓名籍贯、出生日期、工作单位、职务工资报了一通,又把从妈妈那里了解的情况讲了一遍,未了又急着问:“他叫谁?是不是我的哥哥?”
柳小艳回答说:“他叫吴友仁,没有和我说起有孪生兄弟的事,只是你们俩长得这样象,出生日期又一样,大概总是你哥哥吧!”
彭勤听完,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冲着柳小艳说“好——极了,小柳同志,我哥哥在什么地方?我想和他见见面。”柳小艳说:“实话告诉你吧,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连我也不知道呢!”这一句话,把刚刚清醒过来的彭勤又扯到五里雾中,他瞪大眼睛听着柳小艳解释:“他是外贸局下属新工艺研究所的设计人员,他负责的N工艺设计,关系到外贸局一项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竞争地位。最近国外对这工艺的研究进展很快,局里上下焦急万分,他更是急断肝肠。半个月前前,他给我旧下一张字条,不辞而别,至今下落不明。”
彭勤听了,心里想,哥哥呀哥哥,看来你的书呆子脾气比我还厉害,想想我自己,设计M工艺,不要说厂里领导没有一个来关心,连本参考书也借不到,还不是耗尽了几年积蓄,才算设计成功,现在虽是获了银质奖,可足整套图纸放在抽斗里派不了用场;不仅建条流水线是梦想,就是先搞一个实验流程,也因为要花七千元资金而不能落实,想到这里,竟重重叹了一口大气。
柳小艳看见以为他没能见到哥哥而叹息,感到过意不去,给彭勤剿了一粒塘,劝道:“彭勤,你不要担优,我想只要N工艺有眉目,他总会有信息的。”
彭勤点点头说:“哥哥的事,有你,和你们局里领导,我也不担心。唉,我叹的是我自己……”说着把自己的处境诉说了一遍。
柳小艳听完了彭勤的话,想了想说:“我有笔存款是准备结婚用的,反正现在还不派用场,可以先帮你搞实验室流程,至于房子,我可以到外贸局科研所里给你想办法,你看怎么样?”
彭勤一听,头摇得象拔郎鼓:“不,不,这怎么行,怎么……”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反正我是你未来的……”
“就算你的钱可用,只是如果我们领导知道我在别的单位搞实验流程,技术外泄,这可不是小事!”柳小艳笑了笑说:“你们哥俩真是一对书呆子,你想,工艺图纸睡在抽斗里,不出效益可也不是小事!你们厂里不肯搞,为什么要禁止你在外面搞?再说在我们单位借间房子,还是在中国,算什么外泄?”
彭勤将柳小艳的话细细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一本正经地说:“好,就这么办。不过;小柳同志,我搞过M工艺,对N工艺比较熟悉,作为报答,我一定要在短时期内把它摘出来,让你和我哥哥早点团聚。”柳小艳听了甜甜一笑,说:“那我可要谢谢你了。”
于是两人说定,实验室流程由柳小艳联系准备,N工艺由彭勤抓紧设计。
第二天吃了中饭,彭勤带了图纸兴冲冲地赶到柳小艳的家。只见门上贴着一张字条,原来柳小艳去业大进修公共关系专业课去了。彭勤又赶到市业余大学。彭勤走到教室门口,从窗口一望,见黑板上写着:第七章微笑。下课铃响了,彭勤急忙迎上去把M工艺的图纸交给了柳小艳。柳小艳一边收图纸,一边告诉他,领导已经同意,叫他放心,这边的事由她负责。彭勤高兴得直点头,说:“N工艺的事可包在我身上了。”柳小艳临进教室时对他又是微微一笑。彭勤这才明白,怪不得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柳小艳的笑实在美,实在甜,原来她是受着专业训练的。
从这一天起,彭勤和柳小艳总是三天通次电话,五天见次面。一个说实验室流程进度;一个谈N工艺设想,谈谈说说象豆浆倒在牛奶里,融合极了。只是彭勤问起他哥哥的消息,柳小艳总是摇摇头。这件事使彭勤笑乎乎的脸蒙上了一层不快。
也不知道是思念哥哥心切,还是搞N工艺劳累过度,就在N工艺设计即将完成的关键时刻,彭勤病倒了。柳小艳闻讯,衣不解带,侍汤弄药,一连陪了三天三夜,把个书呆子气十足的彭勤感动得热泪盈眶。第三天傍晚,彭勤热度退尽,精神也好了不少,就硬要柳小艳回去休息。柳小艳拗不过只好答应。
谁知柳小艳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绐彭勤来了电话。她说,刚才局里领导告诉她,吴友仁的下落弄消楚了。领导上让她明天就去看他。柳小艳又要彭勤陪她一起去。彭勤接完这个电话,心花怒放,精神顿时一振,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对!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开个夜车,把N工艺的关键图纸攻下来,带到舂州作个见面礼,也好让这两个月来这样关心我的柳小艳高兴高兴。
第二天上午,柳小艳彭勤赶到春州,一下车,柳小艳叫了一辆出租汽车直奔市内,汽车一停,彭勤以为研究听到了,抬头一看,眼前花木繁茂,绿草如茵,碰水如帘,怪石嶙峋,古色古香的门厅前挂着五个楷书大字:春州波假村。原来是一家庭园式高级宾馆。彭勤正在犹豫,被柳小艳在背后轻轻一推,身不山己地踏进门厅。原来柳小艳早已订好了房间。彭勤等服务员泡好茶退出房间后,就急着对柳小艳说:“住这样好的宾馆,我可付不起房钱!”
柳小艳笑了笑说:“傻瓜,谁要你付钱?你为我们局里的新工艺出了大力.这次是我们局里特地请你出来享受享受的,身体休养好了,N工艺不是可早点搞成吗?”
“嗨,我身体不是挺好吗!N工艺嘛—一见了哥哥我再告诉你。小柳,我们还是先去研究所找人要紧。”“好,看你急的,我先给研究所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了,电话里传来了嗡声嗡气的声音:“谁呀?”柳小艳赶忙说:“我是柳小艳,我来了春州,想和你见面……”对方不等她说完,拔高了声音打断:“谁叫你来找我?告诉你,N工程没搞出来,我不见任何人,当然包括你!”说完不让柳小艳再说话,“咔嚓”挂断了电话。这可把柳小艳委屈得眼眶含满了眼泪,彭勤再也看不下去了,从包里拿出一张图纸说:“算了,我把N工艺的图纸给你。”
柳小艳一听,顿时脸上现出了喜色:“真的?你真的把N工艺搞完了?你真的不要再见他了?”说完,柳小艳顺手把茶几上的录音机一按,笑眯眯地说:“来,我们来跳个舞庆贺庆贺!”
柳小艳突然破涕而笑,不仅使彭勤产生一丝疑惑:她和吴友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可是不等他有时间想下去,柳小艳已经拉起了他的手,于是他急忙说:“不,不,我不会跳舞。”柳小艳笑了笑,凑在彭勤的耳旁轻声说道:“不会,我教你嘛……”不由彭勤分说,拉着他旋转起来。彭勤实在不通跳舞之道;何况他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的疑团;再加上病后初愈,几分钟一转,忽然觉得一阵头眩,原先搁在柳小艳背上的手猛地一抓,竟把柳小艳连衫裙后背的拉链扯下一截,露出雪白的后背,这一惊,把个彭勤吓得变了脸色,人象触了电一般。
此时,柳小艳也发觉自己的拉链被彭勤不慎扯了下来。她对着彭勤微微一笑,转过身子,凑近彭勤,嘴里柔声说道:‘对不起,请帮我拉拉上。”
柳小艳落落大方,而彭勤却再也不敢伸出手去。正在这十分尴尬之时,女服务员和一位胸佩宾馆保卫部标志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那工作人员既有礼貌,又很严肃地说:.对不起,请问你俩是什么关系?”原来,刚才彭勤不小心扯下柳小艳的拉链时,服务员正好从走廊里过,她马上把这情况报告了保卫部,于是保卫部就派人赶来查问。
彭勤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一下子话也说不清楚了:“她,她是我嫂子……”还是柳小艳从容,她转身自己拉好了拉链,纠正彭勤的话:“不,他,他是我爱人……”一个说是“嫂子”,一个说是“爱人”。不要说是搞保卫工作的听了起疑,就是平常人听了也觉蹊跷。于是来人又进一步查问:“究竟是叔嫂,还是爱人关系,对不起,请说说清楚!”柳小艳正要回答,春州研究所的所长赶来了,他一进门,就哈哈一笑,说:“好,好,我来说清楚吧……”
原来,三个月前,外贸局成立公共关系部,打字员柳小艳自荐出任公关小姐。上任后,领导上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物色搞N工艺的科技人员,她多方打听,知道机械厂的彭勤是个人才,虽然科技成果显著,但厂里始终不予重用。外贸局和机械厂商调又打不通交道,偏偏彭勤又书呆气十足,对科技人员的正常流通视作背叛、跳槽。于是公关小姐就大显神通,她了解到彭勤原先有个自小丢失的孪生哥哥。摸清情况后,向领导部门作了汇报。于是搞来了一张彭勤的照片,请天鹅照相馆工作的老娘舅帮忙,拼制了一张订婚照片,故意给彭勤拾到……
听到这里,彭勤才恍然大悟,忘乎所以地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怪不得我的那个哥哥叫‘吴友仁’,原来是‘无有人’!”
此话一出,满间笑声。那宾馆的保卫人员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柳小姐,彭先生,欢迎你们上我们宾馆的舞厅跳舞。”说着,退了出去。
科研所所长拍着彭勤的肩膀说:“彭勤同志,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然后和小艳回去看看老太太,至于这九曲桥上拖毛竹——转弯抹角的事情嘛,那当然由公关小姐柳小艳来解释了。”
结局二:
正当他不知所措、进退两难时,一个年近六旬的妇女从里间走出来问道:“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彭勤一下清醒过来,把刚才小艳丢下的照片拾起来,说明自己的来意。
老年妇女听后,口里说着:“巧,太巧了,真是线头自个儿掉进针眼——巧极了。”她见彭勤瞪着一双疑问号的眼睛看着自己,连忙说:“哦,我是小艳的妈妈,快请进,快请进。坐,坐。”然后,对着小艳的房间嘁道:“小艳,来贵客了,快出来招待客人吧!”连喊几声,小艳才象棵含羞草似地磨磨蹭蹭地走出来,看也不敢看彭勤一眼,只顾低头沏茶、递烟、端糖果。
三人坐定后,小艳妈说:“小艳,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不得不跟你说实话了。我先讲个故事:二十多年前,有个年轻的女区干部下乡搞调查,在路过一座破庙时,从破庙里传出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声。女干部走进去一看,只见供神台上放着一个襁褓婴儿,婴儿胖乎乎的,一双小手-会儿在空中乱舞,一会儿又塞进小嘴里拚命吮吸,显然,婴儿饿极了。女干部抱起婴儿,婴儿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救救我们的孩子吧,好心人,家乡遭水灾,实在抚养不起她。我们向您磕九个响头——对不起孩子的爹娘,1957年9月14日’。女干部泪水涟涟地把婴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带回家抚养起来……”
“妈,这婴儿是谁?女干部又是谁?”小艳好奇地问道。小艳妈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说:“这婴儿就是你,女干部就是我。”“啊?!”小艳惊愕地看着妈妈,连彭勤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再看看面前的小艳,左颔下边没有小黑痣,这才深信不疑了。
小艳妈接着又说:“小艳,我猜想,你可能还有个孪生姐姐,或妹妹,或哥哥,或弟弟,要不,你父母生活再困难,也舍不得将你一个丢弃?你看,这个就是你的孪生姐妹。”小艳从妈妈手里接过照片仔细一看,照片上那个微笑的姑娘果真和自己长得分毫不差,只是左颔下面多长了一颗黑痣。她那高兴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了。
临近中午,彭勤要告辞,小艳妈说:“不能走,不能走,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了,那有走亲戚不吃饭的道理?”彭勤想想,觉得也在理,就留下来了。
小艳妈掌勺,小艳做帮手,很快,一桌色、味、香的佳肴摆上了桌面。他们吃吃谈谈,在滔桌上商定寻找孪生哥哥和孪生姐妹的办法,并约定,每个星期天在小艳家碰一次头。
在这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要觅寻一、二个人,那真是大海捞针呀!半年来,彭勤跑遍了全市的街头巷尾,小艳也足迹遍布着商场餐馆,但都寻无踪,觅无影。有时他们单枪匹马,有时他们结伴而行,电话也象穿梭般地在机械厂和外贸局打来打去…
彭勤进城的次数显然多了。设计科的许科长呢,也大开绿灯,只要彭勤提出进城,他都一概应允,而每次进城,彭勤都要到小艳家探听情况。小艳妈每次对彭勤的到来,总是笑脸相迎,热情款待。小艳也没有开始那么羞涩,忸怩,而变得大方、开朗起来。渐渐地,彭勤对小艳有点意思,几天不见,就象猫抓心脏似地愍得慌,魂魄象丢了一样。
爱情的烈火在彭勤的胸中熊熊燃烧,烧得他坐卧不安,魂不守舍。但他是个脸皮比纸还要薄的小伙子,他羞于开口呀!
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决定鼓起勇气,来个投石问路。正巧,这天小艳妈不在家,他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呃,有幕电影,我至今还记忆犹新,真是有趣极了。”
“什么电影?”小艳用美丽的双眼直视着他。“《他俩和她俩》,你看过吗?”“看过,怎么有趣呢?”小艳脸上涌起了红晕,“这,这……”彭勤脸上也飞起了彩霞。“说呀,说呀!”彭勤壮着胆说:“电影里有对孪生姐妹,同时嫁给一对孪生兄弟。”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小艳的脸只觉得火烧火燎,而彭勤吐出这句话,倏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小艳。缄默了许久,小艳催向道:“你,你怎么不往下说呀!”“我,我……”“哎呀,真急死人,有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嘛!”彭勤被逼到南墙.只得麻着头皮说:“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话一脱口,他又后悔不迭,他还不知道小艳有无男朋友呢?如果有,那叫他今后有何脸皮来见小艳?
房间里出现死一般的沉静,只有座钟发出“的答的答,的声响。彭勤就象站在被告席上的罪犯,等待着法官宣判一样,深深地勾着头。
突然,一个奇迹出现在彭勤面前:平日含羞草似的小艳猛地扑向彭勤,紧紧地抱着他,不断地吻他。而彭勤,倒象个木偶似地任由小艳摆弄。
他们恋爱了,是在共同寻找孪生哥哥和孪生姐妹中恋爱的,那张照片就是他们的红娘。但他们订了一条誓约,在未找到孪生哥哥和孪生姐妹之前,决不公开关系,决不结婚。他们还憧憬着这么一天:如果在找到孪生哥哥和孪生姐妹后,他们也没结婚,那彭勤和小艳也要学电影里的《他俩和她俩》,和他们一起举行婚礼,那才热闹、幸福、甜蜜呢!
一天,许科长对彭勤说:“小彭呀,你也到了而立之年,三十整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我再给你做次红娘,这回准能成功。”彭勤急了,结结巴巴地说:“许科长,我,我不要。”许科长责备道;“你呀,在这方面真没出息,见到姑娘就象绵羊见到老虎一样,头也不敢抬。男子汉大丈夫,恋爱、结婚、生孩子是正当的事嘛,怕什么呢?今天,你随我去见见那个姑娘,我在旁边为你壮胆,走!”许科长拉着彭勤就往外走。
“呃!呃!许科长,我,我已经有了。”彭勤着急地说。“有了?你去骗三岁的小孩吧!走!”彭勤挣脱许科长的手说:“我是真的有了”于是就把半年前拾到一张照片的事一古脑儿地倒了出来。
听完后.许科长问:“你不是在胡弄我吧?”是真的,我敢对天起誓!”“几时办喜事?”“还不知道呢!”“你们商定个时间举行婚礼不就行了。”“我和小艳约定,不找到我的孪生哥哥和她的孪生姐妹,决不结婚。”“这是真的?”“誓不改变。”
突然,许科长“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绞尽脑汁,煞费苦心,这第三次红娘总算做成了。”彭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是我们的红娘?”“对,我是你们的红娘,想不到吧?”许科长诡谲一笑。
原来彭勤样样都好,就是见到了年轻姑娘羞羞答答抬不起头来,许科长给他介绍了两个姑娘,姑娘见他这个样子,认为他没有男子汉应有的气质,气得都跑了。可怜彭老太太,寡妇带崽,见儿子二十九还没找上媳妇,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跑来找许科长。许科长摇摇头,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的样子。
事情也有那么凑巧,不久,他遇见以前的老同事——小艳妈。小艳妈一见许科长就诉苦连天:“老许呀,你可得帮帮我的忙呀!我那小艳,除了坐在局打字室里,回到家就是大门不出,小门不迈,整日躲在家里不出来。一见到小伙子,羞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手脚也不知往何处放。我托人给她介绍了几个小伙子,她硬是躲起来不露面。我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她说‘没有’;我间她‘为什么不见小伙子’,她说‘羞,羞死了’。你看世界上还有这么怕羞的人。小艳今年二十七,再过几年成了老姑娘,谁要?”
许科长听后,心灵一动,“好,这个忙我一定帮。”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艳妈,小艳妈听了喜得合不拢嘴:“只要他们情投意合就行”…
彭勤听到这里诧异地问道:“许科长,这么说,我没有孪生哥哥?”许科长说:“当然没有。那是我叫你妈演的戏呢!”“小艳也没孪生姐妹?”“小艳根本不是从破庙里捡来的,而是你未来丈母娘的亲生女儿。”“那,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我是请天鹅照相馆那个戴老花眼镜的营业员,也就是我的老乡,通过暗室处理法,在你额上加条长形小疤,在小艳下额左边添颗小黑痣,再用‘人相拼放’技术,将你们拼放在一张照片上。这样,有了这张照片,你们才能够接触,才能够在寻找孪生哥哥和孪生姐妹中不知不觉地产生爱情。小彭,我是不是你们的红娘呀!”
彭勤激动得热血沸腾,他深深地行了个礼,说:“谢谢你,我和小艳谢你。”
许科长说:“不用谢,不用谢,幸亏你们谈成了,要不然,我就侵犯了你们的人身权利,如果你们告我一状,我还得坐班房呢!唉,我也太不懂法了,后来听厂里的法律讲座才知道这是违法行为。”许科长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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