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综合其他 > 短篇小说选集(三) > 老山沟里的奇闻

老山沟里的奇闻

书名:短篇小说选集(三) 作者:全本小说屋 字数:8199

春阳小镇上有个个体香油坊,店主人是一男一女,人们都顺口叫它夫妻店。那男的叫沈石力,三十出头,一脸老实厚道相。那女的叫许慎秀,二十多岁,生得俊俊俏俏的。他们磨的油喷香透亮,服务周到,价钱公道,所以生意特别好。两个人虽然日夜不停手,依然远远不能满足需要。
这一天天刚亮,人们看到香油坊门口贴了一张“招工启事”,上面写着:本香油坊准备招收一名成员,凡应征者请于今天上午前来面试。
个体户招聘成员,在这小镇上还是头一回。这天许慎秀打开店门,人们便象潮水一样涌了进来。沈石力赶紧拿出了带嘴的凤凰烟,许慎秀连忙托着一盘奶油糖,亲亲热热地请大伙抽烟、吃糖。
等大伙坐好后,沈石力站起来,笑容可掬地望着众人说:“各位,小店开业以来多承关照。眼下人手紧张,哪位愿意搭把手,我们从心里感激。”说罢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老汉走了过来,捋着花白胡子说:“俺叫王申浩,今年六十三,早先磨过几年香油,眼下身子骨还挺硬朗。俺算一个咋样?”
接着又出来一个精瘦干练的中年汉子,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说:“兄弟叫陆琪,跑过几年小买卖,秤盘子、秤星子上的事儿,啥也瞒不了咱哥们儿。”
想入伙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来亮相,最后上场的是个二十多岁、有点儿腼腆的小伙子。他没开口,脸先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叫李文宝,今年二十三了,上过初中。”
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许慎秀突然问:“属什么的?”李文宝挠了挠头发,说:“去年属虎……”人们一听一下子哄笑起来。
沈石力让大伙止住笑,同:“你都会干什么?”李文宝说:“我不会磨油,不会做买卖,不会……”人们笑着问道:“那你会什么?”
李文宝楞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会弹吉他,会唱歌。”
人们“哗”一下笑弯了腰。有的说:“小伙子,你走错门了,这里可不是音乐学院呀!”
谁也没想到许慎秀却插嘴说:“那你唱一支歌吧!”
李文宝一听让他唱歌,立刻来了精神,挺大方地扯着嗓子唱了一支《阿里巴巴》。
这样的招聘考试,简直叫人啼笑皆非,那个花白胡景老头,头摇得象泼浪鼓说:“莫名其妙!”那个中年汉子说:“胡来,胡来!”
沈石力客客气气地说:“好,请各位暂时回避一下,让我们合计合计。”边说边把大伙让出门外,关好门和许慎秀商量选谁。
过了一会儿,店门打开了,沈石力双手一抱拳:“各位,对不起了,本店店小本薄,只能招收一人,经我二人一致意见,这次决定录取李文宝同志。”
这个聘用一公布,不仅大伙大出意外,就连李文宝本人也没想到,他愣在李文宝应聘来到香油坊,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小伙子虽说不懂磨油技术,但干得倒也不错。沈石力和许慎秀对他挺满意。他自己也觉得挺痛快。白天三个人一起干活,晚上李文宝弹着吉他唱歌,沈石力吸着自己卷的“炮筒儿”,许慎秀打着毛活当听众。有时沈石力和许慎秀还给李文宝讲故事,他们讲的都是山沟里发生的故事,那些故事简直把李文宝听迷了。可是慢慢的,李文宝感到有点儿不自在了,这倒不是沈石力他们对他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得使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一天吃完晚饭,许慎秀招呼李文宝说:“走,看电影去!”李文宝痛痛快快地答应一声,就和许慎秀先出了门。他是一步三回头等沈石力,可走出四五十步了,还不见沈石力的身影,就问:“大哥呢?”许慎秀拉了他一下说:“走吧,就咱俩!”
“就、就咱俩……”李文宝差点儿喊出声来.这年轻男女在一块儿,多别扭呀!可既然出来了,又不好意思折回去,等进了电影院,李文宝就直冒冷汗了。怎么啦?原来这电影院里,一到晚上净是一对一对的,看人家那并肩挨头的亲热劲儿,李文宝直起鸡皮疙瘩,心想:等电影一演灯一黑就好了。谁知那天演的是一部外国爱情片,里边又搂又啃,弄得他几次想站起来往外走.可许慎秀一点儿也不在乎,一边看还一边和他谈笑,一股香粉味儿直往他鼻子眼儿里钻。
好容易挨到电影散场,李文宝恨不得一下子飞回香油坊,可许慎秀却象逛公园一样,慢悠悠,慢悠悠的。李文宝不好丢下她一个人往前跑,只得硬着头皮,陪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他一边走一边往前后左右瞧,哎呀,净是“压马路”的!心说:下次说什么也不和许慎秀一块看电影了。
过了几天,沈石力又塞给李文宝一张电影票说:“你先走,片子不错。”李文宝以为沈石力随后就到,谁知他刚进电影院,许慎秀就来了。又是他和她。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李文宝和沈石力磨完香油,把店堂收拾干净后,走到饭桌前愣住了,只见桌上摆满了菜和酒。李文宝咂咂嘴问:“过年啦?”
沈石力按住他的肩头说:“问啥?做了你就吃嘛!”
这时,许慎秀拿起一瓶葡萄酒打开盖说道:“文宝,今几个看你的本事啦!”
李文宝是个沾酒就脸红的人,平时最怕喝酒,赶紧双手直摇说:“我不行!”
许慎秀说:“什么行不行的?又没外人!”她把那“外人”两字说得特别重。边说边往李文宝面前倒了满满一大杯。于是三人入座,吃菜喝酒,没喝几杯,忽然沈石力说肚子疼了起来,回房睡去了。
“没福气!”许慎秀说着把一块鱼夹到李文宝碗里,“咱们吃,快,趁热。”
李文宝一看又剩下两个人了,他顿时感到自己出气都不匀了。许慎秀好象比刚才还高兴,一个劲地劝酒、夹菜。吃着吃着李文宝醉了,脸儿红得象关公,头上大筋直蹦跳,耳朵嗡嗡响,脑子迷糊了。在迷糊中,他仿佛觉得许慎秀扶他进了房间,帮他脱了鞋,让他睡在床上,又轻轻给他盖了被。这一切李文宝心里都明白,就是动不了。半夜,酒醒了,他心里一直在捉摸:咋许慎秀对我这么好呢?
又过了几天,许慎秀把一件新结的毛衣举到李文宝面前说:“这是给石力结的,瘦了点儿,你试试看。”李文宝一试,嘿,长短肥瘦甭提有多合适了,就象专门给他结的一样。
他觉着挺过意不去,就问:“多少钱?”“瞧你,净说什么呀?”许慎秀嗔怪地推了他一下。李文宝嘴咧了几咧,啥也没说出来。
从这以后,怪事更多了:许慎秀给沈石力买的鞋小了,可李文宝穿着正合适.给沈石力买的枕巾他看不上,可李文宝正好喜欢。慢慢地李文宝觉出来了,许慎秀这是故意的,话里话外地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就连说话也是,李文宝爱听什么,她就专说什么。而且那眼神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好象在期待着什么。
李文宝的心里翻腾起来了,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不着,他捉摸起这些怪事儿。难道这是两口子合搞的“美人计”赚我?可他们图我什么呢?我只有一间破土房,一个病老娘呀!不会的,他能断定这两口子确实是好人。一想到许慎秀,李文宝心里不知怎么,还真有点几热乎乎的呢!许慎秀虽说是上里人,可一点儿也不土,那模样、那身段、那神态,哪点儿比挂历上的大美人差?李文宝想到这儿,忽然一声哎呀,怎么想别人的老婆来啦!他赶紧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克制自己不再想了。但是这两口子肯定有什么道道,怪死了。他猛地又想起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来,那就是两位主人的卧室始终封闭得很严,白天也挂着窗帘,而且是人在上栓,人走挂锁.李文宝在香油坊里出入自由,可就是从未跨过那道门槛.他觉得晚上挂帘情有可原,可白天呢?一间卧室搞的是什么名堂?
有一天,天很热,沈石力和许慎秀去看电影。李文宝留下看家,他靠在芝麻袋上借着灯光看小说,忽然觉着脚趾有点儿痒痒。低头一看,嘿,一只小老鼠正啃他的鞋呢!他跳起来去捉老鼠,老鼠赶紧跑了,可跑到门口又停下来,还扭过头来挑衅似地看了他一眼.李文宝恼了,抄起一把扫帚追了过去,一直追到那间神秘的卧室前才一扫帚把老鼠打死。他抹抹鼻尖上的汗珠,一下愣住了,那问卧室不但没有上锁,而且门还开着一道缝。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李文宝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趁着明亮的月光四下察看。当他的目光扫到床上时,织冻僵了似地,不动了口原来沈石力他们睡的是两张单人床,中间相隔一米宽的距离,还隔着一道花布枨子。这哪是夫妻的卧室呀?李文宝本来是想搞清楚这里的秘密,结果更糊涂了。他们是感情不合?还是谁有病?自己是不是充当了社会上说的那个“第三者”?想到这儿,他浑身猛地一哆嗦.就在他正要转身出来的时侯,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本能地一回头,啊,沈石力回来了。
“找我吗,兄弟?”沈石力声音还和往常一样平静。
“睡不着,想再听你讲讲那个故事……”李文宝有意把话岔开,不过前几天沈石力讲的那个故事,一直在他心里悬着,他真想知道下文。
那天沈石力给李文宝讲的是这么个故事:在一个叫霸王盔的小山村里,住了两户人家,东边这家有三口人,妈妈和兄妹二人。这妈妈别人叫他二婶,二十年前就守了寡,呕心沥血把一双儿女拉扯大了,可又遇到了—个大难题,那就是儿子要娶媳妇,女儿要出嫁。这一带有句谚语说:长大的女儿飞出去的鸟。女孩长大一个,往山外嫁一个,谁也不愿在山旮旯里受罪。要把山下的姑娘娶进山里,真比铸个金娃娃还难。有些山村不少人家已宣布“绝户”了。这一家也面临着同样的危险。当娘的几次要先把女儿嫁出去,可妹妹说什么也不干,非要等嫂子进了门再出嫁。可嫂子又在哪儿呢?就这样年年盼,年年空。哥哥很快满了三十岁,妹妹也二十出了头,可儿子还是光棍一条,当娘的人前背后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呀!
西头那家只剩下一个孤老婆子叫四嫂,是个老热心.有一天她进城,回来时领着一个大闺女,那闺女穿得破破烂烂,长得面黄肌瘦。四嫂一进院就对二婶说:“婶,俺给你领来个媳妇。”二婶苦笑道:“别拿俺穷开心了。”“真的,”四嫂小声说,“她是个要饭的,晕倒在城里,几个坏小子正围着她出鬼点子。俺怕她出事,就把她扶到茶摊,喂了一杯茶,把她救了过来。俺问她愿不愿意给俺兄弟当媳妇,她不住地点头。”
二婶大喜过望,忙打量着那姑娘问:“孩子,你叫啥? ”那闺女怯生生地说:“……叫玉姑。”“你愿意在俺家吗?”“嗯……”“好孩子!”正说着话,那哥妹俩回来了,四嫂一手拉着一个,把事情的经过一说,两人全乐了。
这一天,全家都忙开了,一直忙到月上东山才坐下来吃晚饭。说是晚饭,其实不过是一盆煮红薯。看着哥哥和玉姑进了那间小屋,四嫂这个大媒人才乐呵呵地离去。
哥哥和玉姑进了小屋,两人对坐了半天,谁也不开腔。哥哥偷眼看看玉姑,发现她正在偷偷抹眼泪。他吃惊地问:“你怎么啦?”玉姑听他问,竟“呜呜”哭出了声,边哭边说:“四嫂说俺到这儿就有家了,可是……”
哥哥说:“你嫁给俺,俺一定好好待你J俺娘和俺妹子都是好人。你、你不高兴,是不是嫌俺丑呀?”“不,你不丑,你是好人。”“那你哭什么?”“在你这儿还不如在城里要饭呢!”
玉姑这句话象一盆冷水当面泼来,哥哥发了一阵呆,才叹了口气同:“你是不是想走?”
玉姑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脱下了二婶给她穿上的一件六成新的上衣。
哥哥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咬咬牙说:“好,俺送你下山!”“你……”“强扭的瓜不甜,捆绑成不了夫妻,老辈儿都这么说。这会儿俺娘睡了,咱们快走吧!”
玉姑嘴唇动了几动,不知该说些什么。哥哥扑地一下吹灭了灯,迈步出屋。玉姑紧跟在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过了山沟,趟过溪水,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才出了山口,上了大道。哥哥擦擦汗说:“一直走就是城里,俺回去了。”
“等等!”玉姑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声,从头上摘下一个发卡说:“大哥,这是俺捡的,留着做个念想吧。”
哥哥伸出宽厚的手掌接过发卡,看着玉姑的身影消逝在沉沉的夜色中,才转身离去。
上次沈石力把故事讲到这儿停住了。可李文宝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兄妹俩的命运,眼下他抓住机会问:“大哥,你说说那兄妹俩后来怎么啦?”
沈石力没有马上回答,他拉着李文宝走到院里,在一棵放倒的大树上坐好,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吸着,烟吸完了,仍未开腔。这时,李文宝看见许慎秀低着头走进卧室去了。
沈石力又卷了一支,闷闷地吸完之后,才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讲:
自从玉姑走后,哥哥成天象丢了魂一样,闷闷不乐,人开始瘦了。特别是每到夜晚,也总是感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感。几次恍惚中似乎看见玉姑躺在自己的身边,他忘情地伸手去搂,却搂了个空。他拉紧被角,蜷缩着身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二婶也是整天唉声叹气,她没有指责儿子,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后来,好心的四嫂打听到四十里外有个叫豆角峪的小山村,那儿有一户人家和二婶家差不多,也是一个老娘带着一儿一女,正为兄妹俩的亲事发愁呢。四嫂亲自登门和人家谈妥换亲,就是互换女儿为媳妇,谁也不送彩礼,不要嫁妆,用山里人的话说就是鸡蛋换盐两不找钱。
四嫂回来一说,二婶和哥哥都高兴,妹妹提出要亲跟见见那哥妹俩再定。二婶和四嫂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第二天天刚亮,妹妹就跟着四嫂去豆角峪了。她和四嫂一进那户人家,人家三口子都出来迎接。妹妹一见这家人呆住了:只见那老娘满头白发弯着腰;哥哥足有四十多岁,胡子都有些白了,冲着她一个劲儿地笑,那声音真叫人听了发怵;那妹妹也不小了,两眼发直,鼻涕过了河。妹妹明白了,这哥妹俩全是傻子。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二话没说,发疯似地就往回跑。
妹妹一口气跑回家,扑在坑上,就放声大哭。老娘和哥哥闻声奔了出来,妹妹哭着把“相亲”的经过说了一遍,老娘和哥哥也象被仙人使了“定身法”一样,四肢僵硬,谁也说不出话来。
妹妹扑在老娘身上呜咽着说:“娘,难道我们非得结婚吗?”老娘两行热泪淌了下来,身子不住地摇晃着,点点脑瓜儿。
妹妹又推着哥哥含着泪问:“哥哥,你说呀,咱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哥哥漫言语,两脚象生了根一样,动也不动。
妹妹见他们不吭气,急得直跺脚:“你们干吗不说话?咱们干吗要分开?找上两个傻子,再生上两个傻孩子就痛快了吗?”还是没人出声,妹妹颤抖着拉住老娘的手:“娘,我再问你一句,我们不结婚行不行?”
老姨说:“不行,祖祖辈辈都得结婚,甭说人了,就连山里的喜鹊……”
说来也巧,这时一对山喜鹊喳喳地叫着,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妹妹理了一下零乱的头发,发出了撕人肺腑的声音:“非得结婚!……哥,你就娶了俺吧,俺给你当媳妇!”
老娘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急忙去捂妹妹的嘴:“啥?孩子你、你疯了!千万别胡说……”
妹妹推开老娘,猛地跪在哥哥面前,紧紧地抱住哥哥的双腿哀求着说:“哥,你就娶了俺吧,谁叫咱们是人呢!”
老娘象是被雷劈了一样,靠着墙根慢慢地倒了下去。
哥哥双手捧着妹妹的脸,心里倒海翻江一样,他舍不得用可爱的小妹去换一个素不相识的傻丫头,他把牙咬得咔咔直响,猛地打雷似地喊了一声:“好吧,俺娶你!”
老娘坐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们,有气无力地说:“造……造孽呀!”
当夜,哥妹俩就把被子抱到一块儿,真的做起夫妻来了。妹妹象一只小猫一样偎在哥哥宽大的胸怀里,身子不住地抽搐着。哥哥紧紧地搂着她说:“难为你了,小妹……”“不,俺做你媳妇,俺愿意。”一阵小风吹进了窗口,油灯忽闪了一下,灭了……
第二天,天刚刚发亮,哥妹俩就起来了,走到老娘屋里,见老娘还躺着,妹妹俯下身子悄声说:“娘,你不是说非得结婚吗?俺俩结了,真的,你放心吧!”老娘一动不动,妹妹把耳朵贴在老娘的心口上听听,又伸手摸了摸老娘的鼻子。啊,凉了,早没气了!
哥妹俩呼天抢地地痛哭:“娘,你醒醒呀,俺俩不是结婚了嘛!”
沈石力讲到这儿话停住了,李文宝见他又停住了,生怕再来一个“且听下回分解”,急忙问道:“那……那后来呢?”
沈石力左手托着下巴,望着夜空,放慢了速度:“后来,哥妹俩才知道他们干了一件最蠢不过的事。就在他们安葬了老娘的当晚,哥哥把妹妹紧紧搂在怀里说:‘妹子,哥对不起你,今后一定帮你找一个好女婿。’说罢使劲亲了妹妹一口,然后他们便分床而居,直到今天。”
听到这儿,李文宝“噌”地一下站起来。沈石力又按他坐下,接着说:“大前年他俩下了山,开了一个夫妻店,凭着手艺和力气吃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们眼下有了钱,日子也好过了,哥哥的心一直揪着,他还没能帮妹妹找到个好对象,可又怕得不到人们的谅解,唉,人活着总有难事……”
李文宝再也坐不住了,跳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沈石力,好象不认识他一样。
沈石力伸手去拉他:“你坐下嘛!”
李文宝甩开他的手,头一回用这么强硬的态度说:“你、你们就是……”“好,我实话对你说吧,我们招收成员,实际上就是替慎秀找女婿,让人家慢慢地了解我们,一下子兜了底儿,谁也接受不了。”“所以,你们录取了我!”“原谅我们吧,慎秀很爱你,你们也挺般配。”“大哥,你别说了!”“你别嫌她,要恨,就恨我吧,文宝!”“不,她用自己的身心,挽救了你的命运,也挽救了她自己,她是圣洁的。我……我从心里佩服她、爱她!”“哈、哈、哈……”一向稳重的沈石力听了李文宝这句话,象疯了一样,扯开衬衣,用拳头捶打着胸口,狂笑着.一会儿,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石力和许慎秀本来没登过记,算不上合法夫妻,因而也没有必要去离婚。在沈石力的努力下,李文宝和许慎秀很快就领到两张大红的结婚证,上面的许慎秀也写上了沈慎秀.发生在香油坊和大山里的这段离奇的故事很快在镇上传开了,但是没人指责他们,讥笑他们,而是同情他们。从这以后,他们的生意更加兴隆了。
有一天晚上,李文宝和沈慎秀手挎着胳膊去看电影,又手挎着胳膊回家来。一进家,他们看见沈石力的屋里还亮着灯,就推门进去。只见沈石力正在打铺盖卷儿,见他俩进来,先是一愣,然后又极力露出微笑说:“回来啦,坐吧!”
沈慎秀问:“哥,你在干啥?”“收拾收拾床啊。”“不对,收拾床打铺盖干啥?”“鬼丫头,管事不少。”“你说实话,想干什么?”
这时,李文宝在床上发现一封信,大声地念着:“文宝、慎秀:看你们过得很好,哥哥我从心里高兴。可过去的事总象一块乌云一样,压在我的心上。我想,我还是离开你们吧,也许永远也不回来了,可我永远惦记着你们……”
沈慎秀一把抢过信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哥哥的腿:“哥,你千万别走,当初的事怨我呀!”沈石力心一酸,泪水就淌下来了:当年小妹向他“求婚”时,不就是这样吗?
李文宝一边解开铺盖卷一边说:“大哥,要说你对我们那真是一百一,可我们年幼无知,没有关心你的事,请原谅吧!这样好不好,咱们的香油坊越干越红火了,也该再来一次招工了,这次甭象上回那么招了。我有个表姐近几年在家闲着,明儿个我把她领来,先让她在这儿干一阵。看她行,你就和她成个家;不行,就多个帮手,怎么样?”
沈石力没有回答,只是拉起了跪在他脚下的妹妹。沈慎秀擦干脸上的泪水说:“就这样吧,啊,哥?”
天刚亮,李文宝就动身去找他表姐了。沈慎秀一边张罗买卖,一边照看哥哥,生怕他飞了。沈石力一直没有出屋,低头闷坐,手里不住地摆弄着什么。
大约十点来钟,李文宝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沈慎秀赶紧起身相迎,只见一个体态轻盈、衣着整洁的姑娘羞涩地低着头,站在门口。
“大哥,你看她来了!”李文宝把沈石力从屋里拉了出来,又回头招呼袭姐,“你倒是进来呀!”
表姐缓缓地抬起头来,沈石力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跨前一步:“呀,玉姑!”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那早已让他抚摸得溜光的发卡,颤抖地给她戴上。玉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头扑在沈石力胸前,哭了起来。
沈慎秀也认出了李文宝的这位表姐就是当年化名玉姑的讨饭姑娘。她跨上前,拉着玉姑的手,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嫂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