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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鹰”巧遇“鬼见愁”

书名:短篇小说选集(三) 作者:全本小说屋 字数:9592

飘忽忽跟踪瘦老头
1984年8月的一个上午,在熙来攘往,万头攒动的宁县北大街上,有位老头从人群中挤来。这老头骨瘦如柴,脸上有道伤疤,露出紫光。他身穿一件圆领汗衫,背上背了一只旅行包,胸前挂了一只圆鼓鼓的帆布军用挎包,两只胳膊象护鸡蛋一样紧紧护卫着胸前的挎包。
瘦老头好不容易挤到南街,突然,对面人流骚动起来,一个头戴巴拿马薹草帽,身穿花衬衣,脚穿白网鞋的青年站立不稳,跌趺撞撞地倒向瘦老头,张开的右手眼看就要触到老头的军挎包了。瘦老头一抬左手,挡住挎包,右手一伸,五根指头就象五根柴棒似地叉在青年腋下。那青年赶忙收回手,借势站稳了脚跟,头也不回,嘴里轻轻骂了一句什么,挤进了人群。
瘦老头挤到南门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冰市的汽车票。上车后,老头仍小心翼翼地捧着挎包。客车驶至中午,停下吃午饭。瘦老头把挎包吊在颈上,下车匆匆吃了一碗豆花饭,然后上厕所,接着上车后,又小心翼翼捧着包。
下午四时,客车到达冰市。瘦老头没等车进站,在东大街提前下了车。谁知没等司机关好门,一个穿白网鞋的青年人,一闪身,也跟着下了车。
瘦老头匆匆跑到酒乡旅馆包下了203室一个双人房间。并特别关照服务员说:“不是我叫你,请不要进我房间。”说着,“砰”一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当口,那个穿白网鞋的青年一闪身,进了旅馆的门。
到了夜深人静时,旅馆内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昏暗的走廊内,突然有一个黑影闪到203号房间门口,接着只听“嗒”的一声,锁开了,但门却怎么也推不动。那黑影立了片刻,便一转身下了楼,来到底楼103号房间窗台前,双手抓住了二楼遮阳板,一个收腹动作,翻身上了遮阳板。黑影伸手一摸窗户,窗户被关得严严的。黑影低声咕哝了一句:“好把细的老贼娃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把瓶中的液体泼到窗玻璃上。这时,屋中突然传出翻身、打腿的响动,似乎还听见“嘿嘿”一声笑。黑影猛吃一惊,急忙一缩身子,唰地从遮阳板上跳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瘦老头乘上了去成都的火车,在火车上,瘦老头还是紧紧护住那只挎包,不管吃饭还是上厕所,军挎包总是不离颈项。
华灯初上,火车到达成都。瘦老头步出车站,在饭馆里要了二两酒、两个菜,自酌自饮,酒足饭饱,就近找了家旅馆,还是包租了一间房,打了一个电话,关门睡觉了。
瘦老头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服务员敲门叫他听电话,老头儿象才睡醒似地连连道谢,慌慌忙忙跑向服务台。
就在瘦老头跟着服务员刚转身,从斜对门的房间内闪出个穿白网鞋的青年人,他掏出钥匙迅速打开老头的房门,用一只也装得圆鼓鼓的军挎包,调换了瘦老头放在床上的军挎包,然后闪进了自己的房间,顺手锁好房们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青年人立即换了衣装,又对着镜子贴好八字胡。当他提起床上的挎包时,好奇心促使他要马上看看包中装的宝物。青年人小心翼翼地将挎包中的东西取出来放在被子上,一看是个用红绸子包起来的圆形罐状物。他解开红绸子,里面是用白绸子包裹着;解开白绸子,又是一块油布包裹着。待青年一层层解开包皮,突然神经质地一声惊叫,吓得面如土色。
当青年人哆嗦着转过身来,又是“啊——”地一声惊叫,惊得声音变了调,脸孔变了形。
原来站在他身后的,竟是那个瘦老头。
你道瘦老头那军挎包中装的是何物?原来是颗女人头。那女人头,瞪着一双恐怖的大眼睛,瞪着青年人,瞪着人世间!
怨凄凄美男子下水
青年人和瘦老头面对面站了几分钟,青年人眉头扬了扬,但马上扯下八字胡,淡淡一笑,腮边露出了一对小酒窝。
瘦老头细细打量着青年人,只见他剑眉大眼,鼻直口方,一米七的个头,敞开着的胸肌圆鼓鼓的,宽皮带扎着的腰部又那样纤细。整个看去,真象电影里的美男子。
瘦老头暗暗叫一声:多俊的小伙子呀!
瘦老头没有吹胡子瞪眼,而是脸露爱惜神情,口吻友好地问道:“吓着你了吗?”
青年人说:“不,准确地说,是惊奇,是意外。我‘神鹰’出手,还从未栽倒过,更未栽得这么惨过。”
“神鹰?”瘦老头听到“神鹰”二字,脸上的刀疤微微颤动了一下,“你就是作案要留记号的神鹰?”
“前辈见笑了。今天既然栽在前辈手里,我也就无所顾忌了。”接着,他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他的身世来。
这肯年人,姓邵名勇,冰市人。“神鹰”是他自封的绰号。十来岁时,遇到了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认准拳头出真理。十五岁在一位武林隐士手里学了三年功夫,以后十多年坚持练习,从未间断。他严遵师训,从不把拳头对准弱者,也从不轻易出手伤人。他初中毕业后,下乡当了知青。因父母老实,没有靠山,虽然回了城,却一直找不到工作。父母给厂长磕头作揖,招工没有他的份。邵勇毛了,潜入父母所在的那家小厂,撬开财务室保险柜,盗走现金九千元,并在白粉墙上用刀刻下一个“丫”字。他用盗来的九千元作为资本,申请了个体执照,摆起了成衣摊,赚了很多钱。他拿出一万多元现金悄悄送到厂长家里,同样在墙上刻了个“丫”。谁知这个厂长居心不良,明知是那次被盗的本钱和利息款,他竟一口独吞了。小伙子气坏了,他不仅偷出了那一万多元,还将厂长家的五千元现金一扫而光。
这次他在宁县摆摊,发现瘦老头胸前的军挎包有诈,以为是盗的文物,便跟上了。当他发现包里的女人头时,先是一惊,接着,他觉得这事比盗文物还严重,他想动手,但忽然想到在南街已领教过老头的功夫。他立即改变了主意。
邵勇说到这里,又淡淡一笑,看着瘦老头:“我已向前辈亮了底,不敢动问前辈是哪一路好汉?”
瘦老头哈哈一笑说:“你能跟我说实话,我也跟你说实话。其实,在宁县南街,我已看出你在打军挎包的主意了,我试了一下,你能承住我两根指头而不叫喊,自是武功不弱,所以我也就处处小心了。你晓得五十年代重庆市的‘鬼见愁’吗?我就是‘鬼见愁’里最小的兄弟。”
邵勇曾经听人们说过,这鬼见愁并非飞檐走壁的盗窃集团,而是重庆市公安局侦破队的核心力量。他顿时惊得瞪大眼睛说:“你是公安?”
瘦老头态度和蔼地说:“年轻人,莫惊慌,坐下,坐下。”邵勇明白,在这老头面前想逃跑,那是白搭。于是;便老老实实坐下了。
老头见邵勇坐下来,就说:“鬼见愁当然是特务、盗贼、坏蛋这些‘鬼’见了我们发愁罗。当时的重庆,可以说没有一个犯罪分子能逃脱我们这支刑警铁拳的打击。可惜,这些英雄没有‘坏’在特务和罪犯的手里,却倒在了自己同志的脚下,倒在自己建造的大墙下面……我在牢中蹲了五年,又在劳改农场干了五年。在那里面,倒使我把气功练成了,还学到了不少外面学不到的东西,也了解到了不少冤情。十几年来,我是怀着一种仇恨心理刻苦练功的,也正是这种心理使我活下来了……”瘦老头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了一股冷峻的光焰。
邵勇似乎恍然大悟地说:“哦,明白了:你想把仇人斩尽杀绝。这人头就是仇人的女儿,对不对?”
瘦老头摇摇头,微微叹口气,便说起这人头的秘密。
恨悠悠弱女遭惨死
瘦老头姓黄名钟,是宁县公安局局长。一月前的一个早上,他接到报案,一个村民上山砍柴,在风尾溪旁发现了一具女尸。
黄钟立即亲自带领刑侦人员赶往现场。围观的村民告诉黄钟,死者是骆家村村民骆才根的大女儿,名叫骆素贞,十九岁,她家就在离这里约一公里的山坡上。
但是,使黄钟怀疑的是,死者的父母对女儿的被害,显得惊慌失常。母亲陈玉翠不仅姗姗来迟,而且见到公安人员竟会两腿颤抖,神色慌张,扑在女儿身上只是干嚎,毫无死去亲人的悲痛。而死者父亲则未露面。
黄钟把这些细微末节看在眼里,他走过去问陈玉翠:“大嫂,你丈夫干啥去了?”陈玉翠睁着惶恐的眼睛连连说:“他没有干啥,他没有干啥!”“我们要找他了解你女儿被害的情况……”“他不在家……他……不知道……”陈玉翠语无伦次地说了之后,她哭了,伤心地哭了。
黄钟和两个刑警交换了一下眼色,命人抬走了尸体。到了第二天清晨,他们趁着漫天大雾,悄悄来到骆才根屋前,只听屋里隐隐传来一阵争吵声之后,门轻轻打开了。骆才根刚跨出门口,黄钟和两个青年刑警已站在他的面前。骆才根—见,骇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叫着:“我……有罪,我坦白。”
原来二十多年前,十八岁的陈玉翠,嫁给了身强力壮的骆才根。谁知结婚三年,玉翠总不生娃儿。骆才根担心“绝后”,先是猛捶狠打妻子,接着便和妻子打了脱离。
不料离了婚的陈玉翠经人撮合,嫁给了邻村一个姓蒲的穷苦山民之后,就象优良蛋鸡似的,一年一个,一连给蒲家生下一女二子三个娃儿。要不是姓蒲的因操劳过度,在婚后第五年上伸腿闭眼,还不知陈玉翠会生下多少个儿女来。当骆才根知道陈玉翠到蒲家生下娃儿后,才晓得是自己无生,错怪了玉翠。等到姓蒲的山民死后,骆才根便把生活无法熬下去的母子接回来,请来左邻右舍和生产队领导,坐一坐,吃一台,便算复婚了。
骆才根和陈玉翠复婚后,一晃过去了十多年。大女儿紊贞女大十八变,已经出落得很有几分姿色了。
1983年夏,陈玉翠得急病住院治疗。一天晚上,骆才根掌灯到女儿房间找衣服,谁知他撩开女儿的蚊帐,一看素贞赤裸着冰雕玉琢般的身子侧躺在床上,顿时心狂跳不已,慌慌脱去衣裤,吹灭油灯,向女儿身上扑去……
素贞惊醒了,她感觉到有个胡子巴茬的男人压在身上……她一边挣扎,一边喊叫。当她知道是骆才根时,挣扎得更凶了,终于未能使骆才根达到目的。
骆才根奸污女儿的目的未达到,不但不羞,不愧,反而恨死了素贞。为了报复女儿,他要给素贞找一个武大郎式的男人。
经过几个月的挑选,骆才根看上了柳林村的卢歪嘴。骆才根软的硬的说服了陈玉翠,夫妻俩就来做女儿的工作。
素贞一看到卢歪嘴,心里就想发呕。她晓得父亲逼她嫁给歪嘴的用意,可内中原因又不便与母亲明说,只好孤军奋战,一个劲地不从,一个劲地反对!
这天晚上,陈玉翠到女儿房中规劝。准备睡觉了的素贞,见妈又来说教,便一口咬定不同意。陈玉翠见女儿不听她的话,气得举起手,一巴掌打过去,索贞抬手一挡,玉翠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顿时痛得她“爹呀、妈呀”地叫起来。
早就窝了一肚皮火的骆才根,听到女儿敢出手打妈,这还了得,他顺手操起一根青棡棒,冲进女儿房中,照着素贞头上就是一棒。索贞头一歪,哼都未哼一声,就瘫软在床上。
陈玉翠见女儿被打了闷起不开腔。她爬起来一看,见女儿头上全是血,再一摸鼻孔,一点儿气都没有!她又惊又吓,又哭又喊,跌跌撞撞冲向骆才根。
骆才根听说女儿死了,一下吓掉了魂。他叮嘱妻子莫声张,赶紧洗去素贞脸上的血迹,把她抱到门外,倒拖着两条腿,好不容易拖到凤尾溪边。他刚想抱起素贞往河里丢,突然听到“哇”的一声怪叫,一只“鬼东瓜”(猫头鹰)扑啦啦地从他头上飞过,吓得他丢下素贞的尸体,拉开腿一口气奔回家。
经过审讯,素贞被害经过清楚了,重要罪证——青棡棒也取到了,经县检察院批准,骆才根被正式逮捕。罪名是:强奸女儿未遂,又逼女嫁丑夫,报复杀人,罪行严重,须判重刑。因此,案卷上报冰市检察院。
痛沉沉千里送人头
刚到县公安局任职不久的黄钟,出马侦破一起重大杀人案,从出现场到审讯完毕,仅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如此神速,一时在县公安局上下传为佳话,干警们对局长的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别是跟着到现场的凤尾山区派出所民警伍波,更把局长说得神乎其神,简直就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下凡。
谁知,案子上报到市检察院审阅,却拖了足足一个月,不但未向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反将案卷原物退回。理由是:
一、死者后脑勺伤口来路不明,在地上碰撞的论证不能成立;
二、法医尸检报告证实死者曾被奸污,而罪犯在这点上并未承认。
市检察院要求:补充侦查,提供确切证据。
案卷退回,无疑对黄局长的威望是个沉重打击。原先赞扬局长的干警们也感到脸面无光,纷纷指责市检察院有意刁难。特别是凤尾山区派出所的干警们更是破口大骂。伍波还给黄钟打电话,不仅大骂检察官,还提出要控告市检察院包庇罪犯……
黄钟当着下属的面虽说没任何表示,但回到家里,窝在心中的火气才爆发出来。发了一顿火后,他又冷静下来,在他妻子的规劝下,他终于开始反省了。他想到重新工作后,主动要求复查过去和“文革”中的案件,为几十个冤者平了反。他害怕不能理智对待“文革”中打骂过自己和妻子的群众,坚持要求回老家宁县。后来经冰市公安局领导三顾茅庐,他只得答应出任宁县公安局长,以带出一名青年局长为退休条件。谁知接班人未选好,办第一个大案又栽了跟头!怎么办?承认有错,重新开始,还是给市检察院顶回去?
反省的滋味是痛苦的,承认错误的决心也是很不好下的。他沉重地在全局干警会上做了自我检查,并对案子重新进行了侦查部署。通过对死者破内裤上精斑的检验,验明血型为AB型,而骆才根的血型为A型,果然证实奸尸并非骆才根所为。那么,奸尸者是谁?
为了准确无误地弄清死者头上伤痕真相,县公安局决定把素贞的头经防腐处理后,送省公安厅,请专家用现代化设备检验。黄钟否定了派车护送的建议,提出案子是他弄错了,他坚持亲自送人头。县公安局知道黄钟是个既古怪又固执的老头,他认定的事,谁也无法变,只得凭他行动了。
黄钟的叙述简直使邵勇听入了神,但他又不解地问:“你到了成都,为啥不直接到公安厅去,还有闲心住旅馆。”
黄钟说:“我既然发现了你,就想弄清你的真面目。我们曾接到冰市公安局协查令,要我们寻找你这个‘神偷’。现在看来你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我想拉你一把,怎么样?把赃款退出来,跟我一起干,立功补过,好吗?”
邵勇说:“跟前辈干,我心甘情愿,誓死不二。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不要在任何场合公开我的身份和秘密,我只服从你的领导,你不干(退休)时,我也就‘退休’了。”“为什么?”“我怕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和习惯势力。”“好,我同意。现在你赶回去,帮我查找此案的‘第三者’,五天后我们在凤尾镇茶馆碰头。”
省公安厅检验结果:1.骆素贞死于七月十一日晚上十时左右,致命伤不在前额,而在后脑;2.后脑洞系用尖锐物体击打所致;3.前额有头发被扯断。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骆素贞内裤上不但粘有精斑,还有卵细胞。这点证明素贞被奸污时是活着的!骆才根杀死女儿的“罪证”被全部否定!
黄钟回到冰市时,市公安局交给他一封由市检察院转过来的匿名信,信中恶毒攻击检察院为罪犯收买,有意为骆才根解脱。
黄钟很奇怪,逮捕骆才根有误,群众并不知道真情,哪来“群众”呼声?从信中的语言词汇来看,写信人还具有相当程度的侦破专业知识,写信人又是谁?
接着,黄钟调查了七月十一日晚上十时左右外出的人,又重新勘查现场,把方圆一公里内的山坡、草丛、树林、河沟查了个遍,也未找到一点有关第三者的线索。侦破工作陷入停滞状态。
月冷冷色狼下毒手
一转眼,黄钟和邵勇约定在凤尾镇茶馆碰头的日子到了。
风尾镇座落在风尾山麓,风尾溪水呈抛物线绕镇而过,凤尾茶馆开在镇东溪水之畔,前后备有一棵古老的黄桷树,枝叶如一柄撑开的巨大的伞,将茶馆遮盖得严严实实。大热天,人们都爱到这里来喝茶、歇凉,显得热闹非凡。
八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黄钟身穿一件对襟小褂,手摇一柄大蒲扇,打扮得象当地老农似的,准时来到茶馆。他抬眼一扫,见到处坐满了人,唯有黄桷树下一张小方桌前,只有一个人躺在两把竹椅上,桌上泡了四碗茶。躺着那人脸上盖了一顶他十分熟悉的薹草帽。
黄钟走过去,邵勇翻身坐起。
黄钟问:“怎么样,有眉目没有?”邵勇说:“前辈,当晚九至十一时在外的还有一人,你们为何不调查?”“谁?”“伍波。”
这伍波,正是区派出所年轻民警!黄钟听到从邵勇口中说出此人,心头不禁一阵惊喜。这两天,黄钟头脑里一直在回旋着一个奇怪的问题:伍波把自己吹成‘神仙’,又打电话为自己鸣不平,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还有,他与那封“匿名信”有无联系?虽然黄钟已巧妙地安排了技术人员查对伍波与“匿名信”的笔迹是否一致,但他还很难将伍波与“第三者”联系起来。
因此,他问道:“你怀疑伍波,有何证据?”
“黄局长,”邵勇第一次称呼黄钟的官衔,并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我晓得你们是手电筒的光,只照别人,不照自己!自己的人在外面闹翻了天,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我需要证据!”
“其实,伍波十一日晚在外的情况,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从成都回来后,我便到了这里。第二天遇见一个朋友,吃茶中他无意摆到了上月十一日晚上,他在黄土村赌博时,被民警伍波‘端了窝’。我左套右问,弄清了伍波是晚上九时左右从黄土村回区的。我又去走了一趟,刚好一个小时左右经过凤尾溪杀人现场。如果这只是巧合的话,这两天我还找了些‘朋友’了解,还在这茶馆里听到一些伍波的‘闲言碎语’:伍泼警察学校毕业分到宁县公安局,不久提为副股长。此人工作能力较强,就是好色!因奸污女犯人被告发,作了‘内部处理’,被‘发配’到这山区派出所当了民警。到这里一年多时间,又小施妙计玩弄了三个姑娘。这些事你可能听不到,故谈出来供前辈参考。”
黄土村查赌一事,黄钟听过汇报,这是伍波的一大功劳。伍波奸污犯人,作“内部处理”的事,他下知道。他为公安局出现伍波这样的败类,感到脸红心跳。
然而,邵勇的一席话,却使黄钟心中那奇怪的问题有了答案,他很高兴。他和邵勇又低头商量了一会,二人便分手了。
黄钟回到局里,技术科已俭验证实匿名信是伍波所写。他估计伍波可能逃跑,便发了第一道指令,叫伍波来县局接受表彰。接着留下了第二道和第三道指令,要求区派出所全体民警来县体检,要他们检查枪枝。随后便带着两个侦查员骑摩托直奔风尾山区。
当黄钟快到镇上时,迎面与派出所汽车相遇,得知车刚出镇东,伍波借故溜走了。
黄钟命令:“立即回去,带上武器,乘车绕道山北,一定要截住伍波,如他顽抗,可开枪还击,最好不要打死,但绝不能让他溜掉。”
黄钟乘着摩托来到茶馆黄桷树下,一抬头,见树上用草帽圈钉有一个指向凤尾山的箭头。他下令加速,摩托车飞一般地向风尾溪冲去。
骆素贞确实是伍波奸后害死。那天晚上,伍波从黄土村抓了赌,走到凤尾溪边,发现了只穿着汗衫内裤的骆素贞。月光下,她真象一具睡美人,撩得他心猿意马。他走上前用手一摸,仔细一看,发现她头上有血,昏迷不醒。他轻轻咕哝一声:“真是天赐良机!”于是,他便奸污了她。当他刚准备爬起身时,骆素贞开了口:“伍公安……”这一声,使他大惊失色,赶紧拿了一块尖岩石把骆素贞砸了个后脑开花……
他原以为这件事是神不知、鬼不觉,骆才根招供后,定了罪,成了替罪羊。可是,自从市检察院退回案卷,黄钟决定将骆索贞头送省检验后,就感到末日将临,惶恐中又糊里糊涂地写了匿名信,事后深悔走了一着错棋。今天,县局通知体检,又提出表彰他捉赌,他嗅出了味道,感到黄钟是个可怕的人物。于是他趁所长通知人时,溜进办公室盗了一支手枪,又溜回宿舍拿出全部钱粮,车开出镇东时,他借故下车,往风尾山大山逃去。
山莽莽神鹰擒恶狐
伍波慌慌如丧家之犬,当他来到杀死骆素贞的凤尾溪旁时,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了凄凄惨惨的女人叫声:“伍波,你一一来——啦——”
伍波大惊失色,拔出手枪,回头一看,周围是莽莽山林,耳旁是潺潺溪水。难道是鬼魂!但他绝不信青天白日,红日当空,会有鬼魂出现。他喊一声:“你——是谁?快——点——出来,装神弄鬼吓——吓不倒警官——”可是,除了山的回声,啥也没有。他又仔细地搜索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他转身继续向深山跑去。
伍波跑呀,跑呀,跑到太阳靠近西山,天空出现了-抹晚霞,树林中越来越黑了。这时,从树林上空飘来-曲洪亮的山歌声:“咳罗里咳,.情哥翻山岭嘛,咳罗里咳,幺妹紧紧跟嘞。今生今世不成双,来世也要配成对哟。咳罗里咳——”
伍波听这歌声,跑得越急了,可是,那歌声似乎总在尾随着自己移勃,跑得他气喘吁吁,臭汗直流。他刚想停下来擦擦汗,忽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年轻人。只见他头戴一顶破草帽,身穿一件旧衬衣,外加牛仔裤、白网鞋。年轻人冲着伍波笑嗬嗬地说:“唷,警官先生,你在追逃犯吗?看你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坐下歇歇吧”,
年轻人的突然出现,伍波感到吃惊,但他并不害怕。他在警察学校学过擒拿术,而且身上还有一支枪。伍波喝问道:“你是谁?怎么到深山老林来了?”
年轻人又露齿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不是为了找钱。”
这时,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青年惊叫一声:“有野兽,快跑!”说着一闪身,便消失在树林里。
伍波赶紧车转身来,面对响声传来的地方后退了几步,右手伸向裤袋中。
伍波惊恐地看到,从树林中钻出来的不是野兽,而是黄钟。
伍波唰地抽出手枪:“黄局长,我今天不想杀人,快把手举起来!”
黄钟举起空手,站在原地,冷冷地说:“伍波,放下武器,你被包围了。”
伍波发现黄钟背后又传来窸窣的声响,他用枪点着黄钟,紧张地一边往后退,一边恶狠狠地说:“少哕嗦,快叫你的人站住,不然我就打死你……”
没等伍波话落音,冷不防被身后一双大手扳住了右手腕。枪“啪—一”响了,子弹却射入了泥土里。伍波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已习惯性地施展开了擒拿术:他抬腿一脚踩向背后之人站立的方位,跟着向右一个拐肘,以为抓住他的人必然丢手,不然肋骨就会被撞断。谁知一脚踩空不说,腿关节反挨了一脚,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一跪,他的右手腕象被铁钳子钳得象要断裂似的疼痛,手枪掉在地上。他迅速侧身扬起左拳,可是拳头还没来得及打出去,左手腕已被手铐咬住了。伍波不甘心,想看清身后的人是谁,等他扭过头去,只见一双白网鞋在-裸大树下边闪了一下,就无影无踪了。
黄钟慢慢走过来,捡起伍波的枪:“小伙子,想不到有今天吧!”这时已钻出了几个干警,可是,伍波瞅来瞅去,却未发现有穿白网鞋的。
奸污、杀害骆素贞的凶犯落网了;伍波理所当然地受到法律的制裁。
到了这年年底,黄钟向上级递交了辞呈,并推荐了公安局长的接班人。推荐书上没有被推荐人的姓名,只用“丫”字来代替,书中详细介绍了被推荐者的年龄、性别、文化程度、学识水平、专业能力、个人简历及家庭情况,特别详细介绍了侦破骆素贞强奸凶案的过程,首功是记在“丫”头上的。黄钟的推荐书最后列举了大量有关人才学的理论,来论证他的正确。要求上级批准他的推荐,并将此作为改革中的一个创举,使被推荐者有实践的机会,有证实此举正确的时间和空间。等等。推荐书后面,还有两张定期存款单,它是“丫”两次作案的赃款和利息。
这封推荐书,好比一颗原子弹爆炸了,在政法部门及有关机关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引起了一场持久的、激烈的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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