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到自己衙门口,守门军士已经禀报,“大人,有斥候回来一直在等你。”
江烽心中一凛,在得知蚁贼可能南下便配合派出了斥候与自己当初在蚁贼军中埋伏的眼线进行联络。
但是蚁贼居无定所,游动不定,派进去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除非十分紧急的事情,否则斥候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返回。
“把他带到我房间中。”江烽三步并着两步。
斥候呈送上来的信函上字迹十分潦草,且内容简单,但这些都不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它表述的意思。
并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虽然江烽很希望自己的意料是判断失误,但是正如一句哲言所说,糟糕的预测往往都是准确的,蚁贼终究还是渡淮南下,而固始正好是他们渡过淮水之后东进的必经之路。
将这张桑皮纸的信函在手中反复掂量了几遍,彷佛是要感受这个消息带来的份量,许久之后江烽才示意斥候先行下去休息。
他需要一个人独自思索一番。
虽然早就抱定了誓死保卫固始的信念,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者,江烽并不想轻率的结束自己这一趟异时空之旅。
这个世界对于他的诱惑越来越大,除了能够感受异时空带来的复古风情之外,这个时代不同身份带来的特权身份让江烽也有一点食髓知味的感觉,。
穿越前作为一个小商人在那些手握大权的官员们面前江烽感觉自己活得实在太累了,而在这个时代中,似乎恰恰调了一个个儿,他真有些留恋那份权力带来的美妙感受。
难怪说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是男人毕生追求,而醒掌杀人权更是排在了醉卧美人膝之前,古人诚不欺。
想一想高傲不群的许氏双姝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态度大变,那份转变让江烽都一时间难以适应,难道这就是手中掌握权力带来身份地位的变化引发的这一切?
貌似也只有这样一个解释才能符合逻辑。
抛弃固始也许能够避免这一场正面的对抗,但是毫无疑问这会让自己先前为之殚精竭虑谋划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失去了固始这个根基所在,固始军也就成了无根浮萍,要不了几天就会土崩瓦解,而自己建立在这之上的一切自然就烟消云散。
江烽已经深刻感受到这个时代并非像那些穿越小说般可以任你发挥,如果不是江二郎自身具备了厚实的基础,自己就算是再通晓时政,再智慧过人,人格魅力再强几倍,想要挣扎上这个位置那也是休想。
江烽不想失去这一切,失去了这一切再要从头开始去奋斗,不知道多少年才能遇上这样的机遇,也许一次偶然的不幸就会终结这一切,与其那样,江烽宁肯拼死一搏。
“来人,去请秦、谷、张三位指挥大人,以及贺德才大人和陈蔚县令到我这里来。”
江烽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向窗外挥舞了一下拳头,人生能得几回搏,要玩就玩个心跳!
当江烽将一切和盘托出之后,整个房间像死一般寂静。
秦、谷二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晴不定。
张越全身发抖,双拳紧握,脸色却是潮红一片。
贺德才眼睑低垂,似乎是在苦苦思索什么,
而陈蔚却是脸色晦暗,双手紧握,长衫下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对陈氏一族的命运如此乖悖感到绝望,但绝望中又有一些不甘。
“诸位,情况就是这样,很不幸,蚁贼终究还是要过淮水,虽然只是一部偏师,但是仅这一部其数量就超过我们十倍有余,我想现在是该我们作出决断的时候了,何去何从,也该有个明确的决定了。”
房间中依然是一片寂然无声,除了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江烽竭力让自己表现得更超脱更淡然一些,虽然他内心仍然被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恐惧所充斥,但是他知道他决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半点惧意,否则便是再无悬念。
他努力的控制自己面部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但他发现自己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那种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气概似乎难以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
不过在其他几人身上江烽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了,淡然自若的介绍着情况,好整以暇的将煮好的茶末亲自倾入众人面前的茶盏中,然后悠然自得的回到自己位置上静候,这份养气功夫实在不俗。
“何去何从?!这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蚁贼若然来犯,定让他们片甲不回!”张越实在无法忍受这份窒息憋气感,率先打破沉寂。
“片甲不回?张指挥,我们固始军不过两千余人,武器不足,甲胄未修,而且甫经内乱,军心未固,士气未稳,固始城城小墙矮,如何抗击十倍于我们的蚁贼?”谷明海脸色阴沉的摇摇头。
虽然之前江烽也是在诸人面前气宇轩昂信心百倍,但那时候毕竟还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大家内心更多的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现在一切都可逆转,大家就不得不认真考虑应对之略了。
“昔日令狐潮攻雍丘,张巡一千余人守,乱军四万人不得入,后张巡、许远守雎阳,七千人抗十万,守一年不倒,难道我们固始军就做不到?”张越奋然道。
“张巡何许人?我等如何敢于其相提并论?”谷明海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巡帅智勇双全,麾下将士誓死效命,兼有城防、民心之利,方能以寡击众,而眼下固始”
“谷指挥未免自蔑太甚。”张越怫然不悦,“固始军虽然不敢称虎狼之师,但若是面对蚁贼毁家灭族之危,难道还会临阵退缩不成?”
谷明海脸色微变,嘴唇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敌我悬殊太大,纵是将士效命,怕也难以逆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