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纪秋没想到再次遇见高夜竟然是这样的状况下，他在秋雨的拍打下抬不起头，而俊朗的男人穿着浅色休闲西装、白色条纹衬衫，如同一个翩翩绅士，从一辆车里走了下来。助理适时地给他撑起一把伞，连头发丝都没有淋到。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大堆合作伙伴。
高夜皱眉看了脚下的水洼一眼，走上台阶：“你怎么在这？”
纪秋缩在墙角，满脸是水。
不论多少次，见到这个人都是这样天上地下的光景。他恨不得羞惭地钻进地缝里去。
他狼狈地欲从男人身边逃走，高夜疑惑地拧起眉：“你等等。”
男人转身和合作伙伴低语几句，随即走到他身边。
“你住在哪，我送你。”
他拉住纪秋的胳膊，冰凉的手握在潮湿的手臂上竟然有些温热，纪秋哆嗦了一下，高夜不容拒绝地将他带进车里。
男人坐在车里，气势强大。车里很温暖，皮质座椅柔软又干净，纪秋浑身潮湿，根本不知道该坐在哪。他缩在一角，微微颤抖着。
两人沉默。
司机问：“高先生，我们去哪？”
高夜的目光移到纪秋身上，纪秋慌忙道：“秀水街118号。”
“你怎么住那？”
高夜拧起眉，似乎对地下城弯弯绕绕的街道很不喜欢。
纪秋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纪秋僵硬的脊背挺得都要发酸。身边的男人亦是如此，从小就有很好的教养，食不言寝不语，坐就坐得笔直，走就走得端正。连带他跟着也端肃起来，紧张得弦都要绷掉。
“上次，你怎么走了？”
男人问道。
纪秋低着头，咬着嘴唇。薄薄的衣衫下是他藏着的秘密，而他不能和他说。
高夜见他不答，也就不问了。
汽车停在一片破旧的小区楼下，两人下车。朦朦胧胧的细雨中，楼房的墙壁都斑驳了，掉下几块灰皮。脚下的砖石也坑坑洼洼，积水一片，飘着不知哪里来的垃圾。月亮门残缺了，老房子透着一股陈旧的腐朽气。高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脸色不太好看。
纪秋更加羞愧：“您回去吧。”
高夜道：“我陪你上去。”
他一个人打着伞，把大半都撑给了纪秋，淋湿了半个肩膀。高夜从小接受的教育，omega和女人一样，都需要男人的保护。纪秋已经习惯的，但仍然很不舒服。
走进楼道后，里面的情况更糟。下雨后地面都被踩得湿泞，走廊又矮又窄，空气不甚流通。高夜一路都低着身子。
邻居家不知是谁在吵架，男人光着膀子出来破口大骂。
纪秋无地自容地低着头，而高夜却无甚表情。
两人站在门口等电梯，纪秋道：“我自己上去吧。”
高夜依旧坚持：“我陪你。”
然而今天的电梯也很不合作，慢吞吞地就是不肯下来。男人的目光才开始盯着电梯门，后来又注意到电梯前的垃圾桶，垃圾桶上堆了很多杂物，似乎是某家人一口气拎出来的，有几只塑料袋掉在了地上。
高夜站了一会，纪秋紧张地看向他。
高夜不可忍受地俯身，先是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方巾，然后用方巾裹着那几只湿答答的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的小口里。
最后连方巾也不要了。
纪秋：“……”
电梯到了。
高夜和纪秋一起进去，进去后发现电梯也是很小，大概最多装四个人。两个大男人站在里面，便会摩肩擦踵。纪秋挪向一侧，避免挨蹭到他。老电梯吱哟吱哟，到了指定楼层狠狠一晃，高夜半撑着墙壁牢牢稳住，纪秋扑进他的怀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那种在床榻间才会闻到的幽秘香气，仿佛带着那仅有的几次荒唐记忆一起涌来，纪秋的耳垂都要红了。两人很快分开，高夜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纪秋的心忍不住狂跳，拿钥匙的手也不稳。高夜抓住他的手，轻轻一转，门开了。
好在进去后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白色流苏的窗帘，同样花纹的桌布，布艺沙发，工作台，还有隔间的小卧室。淡雅的装饰，小而温馨。
高夜松了一口气，脱下湿了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臂。
他只穿着里面白色条纹衬衫，称得他更俊雅了。
纪秋默默接过他的衣服：“给我吧。”
他交给纪秋衣服，换了拖鞋，坐在中间的沙发上。
纪秋给他沏了一杯茶，高夜道：“你也去换下湿衣服吧。”
“哦。”
纪秋拿了衣服进了浴室，高夜观察着这个房间。是贴了壁纸的，很细致的装修，应该不是暂住。工作台和原来的很相近，上面堆着一些未完成的画稿，他拿起来看了看。橱柜上摆了几束干花，还有药瓶，很专业的名字，他看不懂。
是生病了吗？
这就是他离开的理由？
浴室的门开了，纪秋擦着头发走了出来。这么一会，他匆匆冲了个澡，怕自己生病，怕吃药。
高夜看着他，易碎瓷器般的小人，被热水蒸得脸色微红，皮肤透亮，湿着的头发下眉眼如墨一样黑。过大的衣服裹着他的身躯，他比旁人瘦弱，也比旁人美丽。
高夜之前并不是很在乎这回事，但不可否认，他的确很美。
纪秋躲闪着他的目光。
高夜又问他：“你为什么走了？”
纪秋闭上了眼睛，终于道：“我结婚了。”
“结婚了？”
“标记了？”
“标记了。”
“阿夜。”纪秋勉强一笑：“我要在这里生活了。”
高夜闻到他身上陌生的清苦味道，不似以往。他慢慢地沉下心去。
他想了诸多理由，但其中并没有一个——他属于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