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看不惯桑母那德姓,在大堂里冷冷道:“我弟还没娶妻,先有妻才有妾,这纳妾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了,别在外人面前张口闭口过门作姨娘的,好人家的姑娘可忌讳这,误了我弟的婚事,你可赔不起!”
桑小妹俏脸羞得通红,扭头挤出人群跑回家了。黄芹生怕桑小妹出事,也急忙跟着挤出人群追了上去。
桑母很怕茴香,更何况是现在这求人的时候,讪讪的只当没听见,福了一礼:“没啥事,你们忙,我先回了!”说着,扭着浮肿的肥屁股,跟母鸭摆蛋似的挤出人群往家走。
桑老爹他们想不到桑母竟然没有提涨纳妾彩礼的事情,有些奇怪,跟上来低声道:“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桑母道:“倪二刚刚碰了一鼻子灰,我们一开口,下场一样。再说了,你没听见先前左贵跟倪二说的话吗?左贵说了,这地是小郎中说了算,找他左贵没用!得找小郎中去说!”
“小郎中可是在隆州呢!”
“找他去啊。”
“你这身子骨……?”
“顾不上了!”桑母左右看看,低声道,“合州田价暴涨三倍,这件事兴许那小郎中还不知道,所以得立马赶去隆州,求爷爷告奶奶也得让小郎中拿地抵彩礼,咱们仍不涨价,只要他拿三十五亩地来冲抵彩礼就行了!三十五亩地以前也就值七十贯,现在,嘿嘿,值二百一十贯呢!七十贯的彩礼,加三十五贯的茶肆,一共也才一百零五贯,他要是肯那地冲抵彩礼,咱们也不要他退茶肆,也能把茶肆的钱赚回来,不涨彩礼的价,也能多赚一百多贯,有了钱,还愁开不了茶肆吗?嘎嘎嘎”
桑老爹一拍脑门,也低低笑道:“得亏娘子想得周全,这主意好!咱们立马赶去隆州!”
“不着急,得说服小妹跟着一起去。”
“为啥?”
“你傻啊?”桑母低声笑骂,“靠咱们两个老东西,能说服得了小郎中吗?得靠小妹,小妹只要肯出面这么一说,小郎中没有不答应的,他们家现在都有上千亩地了,七十亩地算个屁啊?一准答应!那时候咱们就发了!”
桑老爹道:“就怕小妹不肯答应啊。”
“所以才要想办法啊!小妹吃软不吃硬,而且心肠软,回去只能哭着哀求她,为了钱,没法子。”
“好嘛……”
————————————————清香茶肆二楼桑小妹的闺房里。
桑小妹扑在床上呜呜哭着。
桑母和桑老爹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伤心,他们老两口已经哭了大半个时辰了,边哭边说两口子以前的苦,说小妹小时候如何捣蛋不听话,他们俩如何费心费力拉扯她长的,想用忆苦思甜来打动桑小妹的心,让她答应去隆州说服左少阳答应拿三十五亩良田当彩礼。可是桑小妹一直哭,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桑母两人这一次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干脆跪在地上哀求,让她想想爹娘以后的曰子,给他们俩一口饭吃,好象桑小妹不答应,他们老两口就要当场饿死似的。
桑小妹还是趴在床上哭着不说话。
黄芹本来陪着的,中间捂着嘴跑出去好几次,最后,对桑母两人道:“你们先别说了,让我来劝劝小妹吧。看她能不能答应。”
桑母想不到黄芹会在这关键时候当自己的说客,喜出望外,刚才黄芹顶撞的恼怒也荡然无存了,忙不迭点头答应,她们姑嫂两感情一直很好,跟亲姐妹似的,黄芹要是肯劝说,兴许就能说服小妹答应。
谢过之后,桑母等人退出了房间。黄芹出门目送他们都下了楼梯,这才把房门关上闩好。随即蹲在墙角,哇哇地干呕起来。
桑小妹不哭了,翻身坐了起来,瞧着黄芹:“嫂子,你,你怎么了?”
黄芹无力地坐在地上,捂着脸,声音细若蚊呓:“我……,我只怕是……,怀上了……”
“你说什么?怀了?”
“嗯……”
“谁的?”
“是……,白大哥的……”
“什么?”桑小妹差点从床上掉到地下去,撑着床沿问:“究竟怎么回事?”
黄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吸了吸鼻子:“两个月前那天,就是左公子的爹办寿的那天,我喝醉了,白大哥扶我回后花园阁楼上睡,我们俩都喝醉了,就……”
桑小妹无力地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黄芹,不知道该骂她打她,还是该同情她。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板上,各自默默地流着泪。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桑母的敲门声:“娃子媳妇,怎么样了?”
桑小妹跳下床,径直走到门后,取下门闩,把门拉开,吸了一下鼻子,道:“娘,我跟你们去!不过,让嫂子也陪我去!”
桑母笑得嘴巴都挂到耳朵后面了。现在的事情最大莫过于此,桑母哪有不答应的,忙不迭点头:“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走!我去雇一辆马车!”
饥荒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加上数万人长途跋涉赶车骑驴举家迁徙来到合州,牲口一下子多了起来,所以雇一辆马车还是比较容易的。不比当初左少阳他们,离开的时候没马车,只能坐牛车。
桑母说罢,扭着肥臀下楼准备去了。
桑小妹关上门,开始收拾行囊。
黄芹已经站起来了,走过去道:“小妹,你这是……?”
桑小妹转过身瞧着她:“我去跟左公子说,让他给白大哥自由,你们私奔去吧!”
黄芹惊喜交加,一把抓住桑小妹的手,哽咽着低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哥……”
“不!”桑小妹凄然道:“是我哥先对不起你,让你受这么多年活寡,你现在碰到了心爱的男人,就跟着他走吧。没事的,不用管我哥,他娶媳妇只能是拖累人家姑娘一辈子!”
黄芹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有件事还是告诉你,你答应我,先别跟公公婆婆说!”
“嗯,我不说。”
“你哥他……”黄芹轻轻咬咬牙,“你哥他已经能房事了!”
桑小妹忍不住啊了一声:“那你还……?”
“听我说完!”黄芹瞅了一眼门口,侧耳听听,婆婆在楼下嚷着让桑娃子去雇车,自己和桑老爹准备行囊,黄芹这才低声道,“你哥吃了左公子开的药半个月,差不多就已经能起来了,那天他要跟我圆房,可是,我……,我那一夜跟了白大哥之后,我的心里就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所以,我就拿了钱给他去找窑姐。这些天,他隔三差五的都去,晚上偶尔也缠着要跟我……,我看见他那话儿起来了的,但是我就是不想跟他圆房,所以拿钱打发他找窑姐去了。后来我发现自己怀上白大哥的孩子之后,就更不愿他碰我了。所以……,如果我有福气跟白大哥私奔,你还可以给你哥找个新嫂子,能帮你们桑家传宗接代的。”
桑小妹又羞又窘听完这话,也很为哥哥高兴,同时,也冲淡了对黄芹的无奈的怨恨。
马车很快雇到了,各人也都准备好了行囊,只留下桑娃子看家。桑母他们四个坐着马车赶奔隆州,跟车把式说好了,曰夜不停兼程赶路,车钱加倍。为了赚大钱,这小钱桑母还是肯花的。
马车要比牛车快得多,又是星夜兼程,所以只用了两天一夜,便赶到了隆州。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先前听左贵跟樊黑脸说了,左少阳是恒昌药行推荐去隆州诊病的,那恒昌药行肯定知道左少阳的住处。
马车进城之后,打听着路到了恒昌药行分号,下了车,确定没错之后,付了钱,让马车走了。然后桑母等人进了药行。
有应门的伙计迎上来:“几位客官,买药吗?”
“啊不,小哥,我找人,你们掌柜的在吗?”
“很抱歉,掌柜的不在。”
“哦,我跟你打听个人,合州贵芝堂小郎中左忠左少阳,小哥您知道他在哪里吗?是你们恒昌药行合州总号的祝老掌柜推荐来隆州给人看病的。”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桑母等人:“你们是……?”
“哦,我们姓桑,在合州开了一家清香茶肆,当然……,后来卖给了左郎中了,因为我们两家是亲戚,嗯,我是他亲家,我闺女跟他家定了亲的……”
桑母浮肿的脸堆满了笑容,慢慢说道。这一路奔波,她的浮肿又厉害一些了。
那伙计忙陪笑道:“原来是左少爷的亲家人来了,我们掌柜的就是陪左少爷去看病去了。”
“哦!”探听到了左少阳的消息,桑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桑母道:“那小哥知道左公子去了哪里瞧病吗?”
“这个可不好说。这段时间左少爷忙着呢,大清早就有人来请,一直到起更才回客栈。——对了,现在太阳下山了,差不多左少爷该回来了,不过他不住在我们这里,这太简陋了,他住在离这不远的一家客栈。这样吧,我带你们去。”
“哎呀,那可太感谢小哥了。”有求于人的时候,桑母的嘴是很甜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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