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四周里刚从震惊恐惧中清醒过来的人们,开始扒着地上的砖瓦救人。左少阳弯腰将武媚娘打横抱起,跑出这片瓦砾,将她放下:“你在这,别乱跑,我去救人!”
说着,左少阳飞奔回去,开始搬开瓦砾房梁解救下面的人。
他正忙碌,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瓦砾间忙碌着,定睛一看,却是武媚娘,只见她头发散乱,脸上尘土蒙垢,花里胡哨的不成了样子,却一刻不停搬着乱瓦断木,帮着把挖出来的伤者甚至尸体往外搬运,累得气喘吁吁。
坍塌的只是一栋木楼,所以很快就被清理开了,由于人挤人,所以被压在下面的人很多,空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大概有三四十具,其中包括一些人群混乱相互踩踏而死者。伤着数十人,或坐或躺,惨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左少阳立即开始给伤者进行紧急救治,这方面他已经有丰富的战地经验,是当初合州战役他上前线救治伤兵积累下来的。
他正忙着救人,有人在旁边道:“郎中,你也在这啊?”
左少阳回头一看,却是跟他们一起住在客栈的一个行商,那天他给那尿炕的女孩治病时,这行商也在场,还盯着他瞧了好几眼。
左少阳见他也是灰头土脸的,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我站得远,没被压着,过来帮忙的。——你的医术当真了得啊!看你治伤手法娴熟,动作快捷准确,伤科郎中我见得多了,像你这么高明的,我还真没见过。”说罢,由衷地一阵赞叹。
左少阳此刻哪里顾得上跟他闲扯,嘴里打了个哈哈,又继续救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拜火节也就推迟举行了,先救人要紧,当地官府动作还是挺快的,很快组织了医官领队的大夫来现场参与救治伤员,又组织兵士赶来维持秩序,帮助抬运伤员。
地上的伤者大多是被砸压导致的内伤、骨折,必须手术治疗,这一次左少阳带有手术的相关简易器械,但是都放在了客栈里,左少阳大声对众人道:“我是郎中,请相信我的伤者跟我去客栈,我免费给大家医治!”
他一遍遍重复着这话,但是,很多伤者都被家属抬走找熟悉的大夫看伤去了,愿意跟他去客栈治疗的,寥寥无几。
原因很简单,住在客栈的郎中肯定是铃医,而铃医在一般人心目中治个头疼脑热的有办法,这样严重伤情,很少有人相信铃医能搞定,虽然左少阳说了不要钱,免费医治,但是人命关天,谁敢为了钱财而拿亲人的生命开玩笑的?
刚才跟左少阳说话的那行商也帮着喊,最终只有几个跟着左少阳回客栈治疗,都是亲属已经被压死无人照料之人,或者家里实在贫寒,图左少阳不收钱跟着去的,还有外地来朝拜的无人照料的伤者,其余伤者都没有去,各自找本地医馆药铺治疗去了。
左少阳招呼几个参与救援的兵甲帮忙把愿意跟他去客栈的伤者用门板抬着走。他后背被那巨大横梁砸中,已经受了内伤,强行忍着,一直忙着救人,此刻稍稍得了空闲,伤势再也按耐不住,正带着伤者们往客栈走,便感到胸腹翻腾,嗓子发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天旋地转,软倒在地。
武媚娘一直跟在他身后,帮着抬伤员,见状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左少阳:“爹!爹你怎么了?”
左少阳吐了那一口瘀血,胸腹反而感到舒服一些了,喘了几口气道:“我……,我没事。别担心……”踉跄要爬起来,可是全身无力,还是瘫在了武媚娘的怀里。
眼看郎中自己都受了重伤,几个伤者觉得这样的郎中只怕连他自己都要人医治,没办法给自己医治,还是趁早另外找大夫要紧。于是偷偷走了。
武媚娘将左少阳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强行往起站,可是她一介女流,哪里拖得起重伤的左少阳。
旁边那行商赶紧过来帮忙,两人一边一个,终于把左少阳架了起来,慢慢走回了客栈。
把左少阳搀扶回到房间,左少阳从自己出诊箱里翻出伤科药丸吞了,然后盘膝打坐疗伤。只一顿饭功夫,他便下了床。
武媚娘紧张地望着他:“爹,你感觉怎么样?”
“问题不大了,——还有伤者跟来吗?”
那行商见左少阳吐血,这内伤应该是很重的,可是吃了药丸静坐片刻,便行走自如,不禁骇然,听他问了,忙道:“还有两个,都一个可能是内伤,一直昏迷不醒,另一个腿断了,两个都没有亲属,是兵士帮着抬来了。”
左少阳喘了一口气:“在哪里?”
“在下面候客厅里呢!”
左少阳让武媚娘背上出诊箱,迈步下楼,来到候客厅。
地上躺着两人,一身尘土,两眼紧闭,躺在门板上一动不动。另一人则坐在一把椅子上,捧着右手不停呻吟着。
那只右手怪异地反转着,半截白森森的骨头扎出了手臂之外,十分吓人。
左少阳在昏迷不醒者身边蹲下,先摸了摸颈部脉搏,还有跳动,心中稍宽,忙取出金针,针刺十宣穴和人中穴。很快,伤者苏醒过来。
左少阳忙问他哪里不舒服,那人痛苦地呻吟着,嘟哝着听不懂的话。
左少阳愕然望着伤者,见他眉骨很高,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似乎不是中土人氏。
在缺乏现代透视医疗技术的情况下,问诊是快速确定受伤情况的重要手段。现在听不懂对方语言,左少阳便不知道对方究竟哪里受伤。
那行商道:“他说的是突厥语。”然后对着那突厥人叽里呱啦也说了几句,突厥人又回答了几句,行商对左少阳道:“他说他肚子痛。”
左少阳有些奇怪,问那行商道:“你懂突厥语?”
“是,经常在漠北一带跑买卖,什么话都得懂一点才行。”
左少阳便通过这行商翻译,进行问诊,同时给伤者进行按诊,最终确定是脾脏破裂!
这必须开腹手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左少阳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那行商,让他翻译给了那伤者听,问他是否同意。
行商一听就傻眼了:“你说什么?你要剖开他的肚子,给他缝合破裂的脾脏?”
“是的,”左少阳很肯定地点点头,“放心,这个手术我做过很多次了,我有把握!”
尽管左少阳的名气已经很响亮,但那是个时代的消息传播速度太慢了,所以他的名气也只是在大唐京城附近。漠北很少有人知道这位神医的本事,也几乎没人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医术可以剖开人的肚子给人治病。
所以,所有人的都惊呆了,除了武媚娘。
她虽然没有见过左少阳施展破腹疗伤术,但是早就听说过左少阳这本事,见他们不相信,急了,忙道:“我爹的医术很高明的,真的给人剖腹疗伤过。”
那伤者瞧见一屋子人的错愕眼神,急忙问那行商这郎中说的什么。行商用突厥话告诉了他,那伤者吓得直摆手,忍着痛摸出一大锭银子递给抬他来的兵甲,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兵士听不懂,望向行商。行商忙翻译道:“诸位军爷,他说麻烦你们把他抬去城里找一个好大夫,这银子是给你们的辛苦费。”
兵士们大喜,接过银子,抬着伤者出门走了。
那个时代,还没有哪个大夫能治得了内脏破裂这种严重伤势,这伤者虽然找到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几天后,还是伤重而死。他却不知道,他错过了命运之神伸出的手臂。
左少阳是从来不勉强患者医治的,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患走了,回头再看那伤者,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却是听到左少阳要给人剖肚子,吓坏了,以为这是个吹牛皮的庸医,便偷偷溜走了。
所有的伤者都走了,左少阳苦笑摇摇头,在武媚娘搀扶下慢慢上楼回到房间。
武媚娘搀扶他坐下,然后撩衣袍跪倒磕头:“爹爹,女儿对不起您。”
左少阳急忙起身去搀扶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跪什么?”
“若不是女儿犟着要去看拜火节热闹,爹爹就不会受此重伤,孩儿不孝,请爹爹责罚。”
“说的哪里话,不是一场虚惊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呵呵,起来吧!”
武媚娘一脸愧色起了身:“这一次,若不是爹爹舍命相救,女儿已经死在乱瓦堆下了……”
此刻回想起来,武媚娘才感到一阵的后怕。
左少阳随口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若不先救我,我又如何能救你出来呢?嘿嘿”
武媚娘顿时想起她苏醒过来看见的一幕,左少阳正亲吻自己,顿时感到脸上飞烫,心头却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知啥滋味。赶紧岔开话题:“呃——爹爹刚才只顾准备给人治病了,都没有来得及洗脸换身上的衣服。媚娘这就叫店小二送热水来!”说罢,快步出门叫店小二去了。
店小二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准备了一大桶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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