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店

书名:短篇小说选集(三) 作者:全本小说屋 字数:3247

在许南公路边上有一家小干店(在河南农村集镇和公路沿边开设的简易小旅店),面朝公路一溜五间新盖的青砖瓦房,迎面两边,用白粉写了“干店”两个斗大的字样,房前屋后,绿树成荫,周围环境,收拾得整齐、干净。
开店的是母女俩。娘叫赖凤仙,四十出头,身高体胖,一张大扁脸,看上去活象个白皮挂霜的大冬瓜;不过,她倒是见人七分笑,显出一脸慈眉善目的弥陀佛样子。女儿姣姣,今年刚满二十岁,柳叶眉,杏核眼;身材苗条,细皮嫩肉.平时,只要姣姣往店里一坐,过路人都要回头看上两眼;想投店的还能挪开步么?
四月里的一天,傍黑时下起了牛毛细雨。赖凤仙母女俩美美地吃了一顿羊肉饺子,收拾好碗筷,准备接待客人。不多一会儿,有三位去平顶山卖粉条的农民,各自拉了一架子车的红薯粉条投宿来了.赖凤仙笑脸相迎,姣姣在前面领路,让三位农民把粉条车拉进后面的停车棚里。然后又领着他们进了里间的住屋。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车铃响,又来客人了。姣姣拿眼一扫,见是个单身小伙子,中等身材,眉清目秀,头戴旧军帽,身穿半新的绿军装,脚蹬一双四十二码的大号军用解放鞋,手推一辆加重的永久牌自行车,车上溅满了泥水点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跑买卖回来的复员军人。
姣姣迎出门口,露齿一笑,热情地去接小伙子的自行车.按说,姣姣一向是不肯轻易给客人笑脸的,这回她破例了,原因是她认识这个大脚丫小伙。就在昨天上午,这个大脚丫小伙推着驮了一麻袋货物的加重自行车,拐来姣姣家门口,说是自行车后轮的气门芯坏了,问有没有气门芯可换。姣姣给他剪了一截气门芯,只收五分钱。哪知大脚丫小伙却从胸前的内衣口袋里,一家伙摸出了一张十元的人民币,让姣姣找钱。姣姣说:“谁能备下零钱数着玩呢?给五分大钱还不够数九块九毛五分零钱的工费呢!”小伙子一听,脸都涨红了;可是摸遍全身几个口袋,还是没摸出零钱来。他窘得红着脸轻声细语地笑笑说:“那钱先搁这儿吧,回头一块儿算!”说完,一抬腿,跨上车走了。
今晚,姣姣一见是这个腼腆的小伙子,不觉瞟了一眼他胸前那装钱的衣袋,那儿鼓突出一个长方形的轮廓,想到昨天那十元钱的事,不由得又对小伙子露齿笑了。
小伙子腼腆得象个大姑娘,他见姣姣眉飞目斜地冲着自己笑,脸又刷地涨红了,连忙扭过脸去,避开了姣姣那摄人魂魄的目光。姣姣看了,觉得好笑,故意在替他推车时,用手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才在前面推着车,把大脚丫小伙子领进了三位卖粉条农民的屋里。
三位农民已借用干店的灶火,热好自带的干粮,正在吃饭。他们看见姣姣领来了一位住店的客人,都举起碗请小伙子一块儿来吃饭。小伙子连连摆手,一边道谢,一边显得有点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鼓胀胀的内衣口袋。可是,紧接着又象触电似地赶忙把手缩了回来,放在了身后。
大脚丫小伙子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站在一旁的姣姣看在了眼里,她马上猜到小伙子不愿跟卖粉条的三个人在一块过夜,就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跟她出去。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跟着姣姣走了出来。
姣姣把小伙子领到外面一间房里,说:“今晚上你就住在这房间里,怎么样?”小伙子感激地点点头。姣姣吃吃一笑,轻声说:“让你自己住一个房间,你该放心了,也方便了吧?可是,你没随身带着行李,晚上坐在地上打盹,不冷吗?”说着,她突然俯身过来,把小伙子的一只手抓在手里,捏了几捏,又把它贴在自己丰满的胸脯上。
小伙子吓得急忙抽回手,红着脸,畏畏缩缩地躲到一边去了。
姣姣快活地轻声笑道:“瞧你!跟个大姑娘似的,两人在一块儿你还害臊啥?”说着,又故意追过去,在小伙子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这才转身笑着走了。
这天夜深人静的时侯,一个黑影悄悄闪进了大脚丫小伙子住的房间。黑影借着窗外一点昏暗的光亮,来到抱着膀子、蜷缩在墙角里打盹的小伙子面前,轻轻把他推醒。小伙子迷迷糊糊醒过来,闻到了一股女人的香味,接着,一张小嘴伸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后,一只手拽住他,他便迷迷糊糊地被拽着,走出了房间。
小伙子被拽进了赖凤仙和姣姣母女俩住的套间,又进了套间的内室。这时,拽着他的一只手松开了,接着两只手伸了过来,搂住小伙子就往床上滚。大脚丫小伙子似乎到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他开始挣扎,想逃跑。可是,那人却把他搂得紧紧的,怎么也挣脱不开。
突然间,黑暗中有人一声咋呼:“不得了啦!有坏人啦!有坏人啦!”随着这声喊,“叭哒”一下,套间里的电灯被拉亮了。只见赖凤仙披头散发地站在套间里,手举一把明晃晃的切菜刀,扑进女儿的内室,看见小伙子正和姣姣滚在一处,撕扯挣扎。她喊叫得更加厉害了:“不得了啦!快来人呀!来抓强奸犯啊!”
喊声把三位卖粉条的农民从梦中惊醒,听见店主人在叫抓坏人,三个人便一同冲进来,见是大脚丫小伙子和年轻的女主人还在床上撕扯,便一同拥到床边,一把把小伙子从床上拉下了地。
姣姣用被子把脸一蒙,在床上委委屈屈地抽泣起来。
赖风仙气得疯了似的,举起菜刀,发狠地朝着小伙子劈去。一位卖粉条的青年农民怕闹出人命来,忙抬手拦住了她举刀的手腕子。
大脚丫小伙子把头一偏,嘴一噘,蹲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赖凤仙这时捶胸顿足哭喊道:“亏得有您们几位老哥在啊!要不,俺家好好一个黄花闺女,今晚不叫那大脚汉给祸害了?!哎嗨呀呀!俺母女俩这可怎么办呐!还叫俺闺女见入不?!哎嗨嗨呀!娘呃!您们三位老哥可得给俺娘俩作主啊!”
那青年农民劝道:“嫂子!您小声点吧。今晚这事好赖还没成事实,吵闹出去,都脸上无光?我看就让那大兄弟给您娘儿俩陪个罪,认个错,保证以后不犯这毛病,就拉倒了吧!”
“没门!”赖凤仙蹦起来,冲那青年农民吼叫道,“你莫不是同他一伙的?哼!说得怪轻巧:‘拉倒’!谁跟他拉倒?老娘俺是好欺负的?俺闺女是该自让人欺负的?!告诉你们,是杀是砍,老娘今晚豁上了!”
一位中年农民也出来打圆场说:“她大嫂!有话好商量么,您说,这事该咋解决好?”
赖凤仙把腰一扠,粗脖子大嗓门地嚷嚷道:“旁的啥俺都不说了,叫他赔俺闺女三百元名誉损失费拉倒!日后,谁张扬出去谁负责!”
“三百元?!”三个农民都吓了一跳,同声说,“要得不是太多了么?!”
“不多!一点不多!”蹲在一边生闷气的大脚丫小伙子猛地站起来,气愤地说:“几天前,她母女俩也是用这一手,要了一位过路的青年农民四百元哩!”
说着,大脚丫小伙子走到屋子中间,脱下旧军帽,把盘在头顶上的两条短辫子放了下来,呀!原来她是一位与姣姣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只见她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支小手枪,把乌黑的枪口对准了赖凤仙,低沉而严厉地说:“赖风仙!今天人证、物证俱在,你这位开黑店的女掌柜该收敛了吧!这半年多来,你和何玉姣利用开设干店诱骗投店客人,年轻人由何玉姣出马,上点年纪的由你当娘的出马;扮演了母女俩相互捉‘奸’的丑剧,逼得受骗者上当赔钱,还落个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好说.你们为了几个不光彩的钱财,连羞耻也不讲一点啦!”
蒙在被子里假装哭泣的何玉姣,听着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了,“猛”地掀开被子蹿下床来,指着那年轻女子质问道:“你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女的又是淡淡一笑,伸手从胸前鼓鼓囊囊的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包长方形的东西来。何玉姣一看,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那女的打开报纸,取出包在里面的一个红皮工作证,对何玉姣说:“我是本县公安局的女干警,今晚是奉命执行任务,前来侦破你们这赖家黑店的!请看吧!”
刚才那位拦住赖凤仙菜刀的青年农民,也不慌不忙地掏出了县公安局的工作证,笑道:“还有我一个呢!”
赖凤仙两腿一软,一声干嚎,扑过去抱住女儿何玉姣;母女俩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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