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四十九年,纪年显德元年,冬末,国主抱恙,遂不接洽各国使臣,人言,筠之所以然,乃为其妹也。显德二年,春,先太子妃霍佳燕病殁,时年二十有四。筠令人葬于黄陵,牌位竖于太庙宗堂,以彰其德行。九王梁待,其年十三,祭告宗庙,其年已成。”
——《南郡史记*显德卷一》
刚刚即位的新帝梁筠病了,可是件大事。
但凡新帝即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极大的重视,新官上任还要烧上三把火,更何况,皇位那么大的一个官儿。由于这个原因,梁筠的举动才更让人费解,大臣们纷纷猜测梁筠突然称病的原因。
同时,秦荣秦简兄弟暗中接到命令要对京畿严防死守,提防别有用心之人忽然作乱。
陈杼轻轻推开房门,他现在是地位仅次于淳于和林的右丞相,另外他本身又是梁筠的死党军师,梁筠特意嘱咐了下人,陈杼来的话,可以不用通报,直接进入。
当然,进寝殿的时候,陈杼还是自觉的遵循礼数,找宫女太监通秉一下的。
而这一次,他见梁筠的养心殿竟然没有一个宫女在旁伺候,只好自己慢慢走进来,远远瞥见梁筠似乎是在作画。
“陛下。”似乎是不愿意打扰他的雅兴,但怀里的加急文书还是刻不容缓的提醒他要立马呈给梁筠。
“唔?”梁筠半天才回过神,看见地上蓦地多了一个跪着的人,对准焦距,才看清是陈杼,放下笔对他和颜悦色的说道,“快起来,弄这些虚礼干什么。”
陈杼谢了声,起身走到他身旁,心里却在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此时的梁筠眉眼间是淡淡的喜悦并伤感,这让陈杼很不解,他在画什么,让他画的又高兴又难过?
就算这个男人和他说着客气的话,叫他不必计较虚礼,可陈杼不是傻子,他知道,今朝他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仁厚端良的皇二子梁筠,如今他已是当今国主,是受群臣膜拜的皇帝,他高高在上,他有一颗难测的君心。
“来,看孤画的美人。”他兴致勃勃的拿起未完成的画作,似乎是陷在一场极美丽的回忆中,眼光变得是陈杼从没见过的温润,嘴角带着一点羞涩的笑,“她很美像仙子是不是?但是孤那日竟然眼看着她在面前出现,再消失,一直都躲在一棵梅树后,不敢露面,一是怕扰了她的兴致,另一方面,孤竟然是没有那个胆量走出去,走到她面前。”
他一直说着的美人,终于完全展开在陈杼的面前,陈杼在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孔的时候,心里竟然一颤,这张脸……
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孔,细眉,鼻梁和嘴唇都没什么出挑的地方,然而这张脸去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这种感觉叫做……似曾相识。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美人的双眼上,那是一双怎样的眼啊?眼尾微微上挑,呈现出一种天然的圆润之态,妩媚中带着风情万种的妖娆,在这样一张平淡的面目上,显得有些许的格格不入。
好像,这张脸的主人,不该有这样一双玲珑剔透的眸子,又或者这对眸子里闪耀的漆黑一点,不该出现在这张脸上。
仔细看,又觉得那对眸子里蕴藏着一种画眉鸟般的妖娆。
终于脑海中有一点通透,失声问道,“难道……这是少傅卿?”
他说的少傅卿,自然不是现在的少傅卿江岐,而是前任少傅卿,乔言。
梁筠俊逸的脸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毫不掩饰的伤感,点点头,手指慢慢抚上画中女子的脸颊,轻轻的,似乎是怕弄伤了她一般。
又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思念,他慢慢开口,“来人,取一只铜盆来。”
随即又小宫女端来一只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陈杼接过来,吩咐她下去。
梁筠默默的走到养心殿后的一处静谧小屋,指着桌上供奉的东西,说道,“我不能去祭拜她,所以,只好在这里弄了个牌位,这样时时看着她,也好。”
“至少,她在我这里,不会那么黑,那么害怕。这里也清净,我想她会喜欢。”梁筠一口气说完,又开始对着那牌位发呆。
陈杼惊讶于他在对着这牌位说话的时候,变换了自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孤”。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已然能够放下这让他惦记了二十年的名号了么?
不仅仅是一个名号,更是一种身份,一种妥协,一种迁就。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节哀?”梁筠的脸上露出一点难以言语的表情,看在陈杼眼里,只觉得带着一点秘密似的。
“我现在只后悔,那一夜,没有留下她。”梁筠喃喃的说着,带着无限愁悔。
“而在最后的时刻,她依旧以我为重,以身相替,前面我欠她情,而此时,我却是欠她命。”
命他是还不得,情却是还不上。
这种左右为难的纠葛,怕才是让他最难受的吧。
陈杼暗暗想着,看着这位九五之尊的男人,默默蹲下身,半抬着头望着那个牌位,将画卷的一角放到烛火上,火焰抖动着火红的舌头慢慢将那上好的宣纸吞噬,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燃上她脚下的花瓣,染上她的衣裙,染上她的面孔……那些美好的图画,那些美丽的回忆都便做青烟和灰烬。
青烟汩汩往上漂浮,灰烬缓缓落下,跌进铜盆里。合着他全部的情感,一起,变作灰飞烟灭。
她不在了,说这些后悔难过,又有什么用。
世间最让人黯然神伤的,不过是场离别,而最大的离别莫过生死相隔。
醉湖庭,幽兰阁。
“小南瓜,你快别让他哭了,我这妆都画不好了,哭的我心烦。”面目倾城的女子怒不可遏的指着穿上的一个小团骂道。
小南瓜憋红了脸,继续拍着孩子,“哦,哦,小少爷,求求你别哭了啊。”
那孩子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嚎着,还连踢带蹬,把襁褓步也踹散架。
终于,霄兰忍不住怒火,冲到那孩子面前,指着他,手指差点就点在他的鼻子上,“你在哭,我就把你丢出去!”
哭声戛然而止。
小南瓜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主子凶巴巴的脸,和一击奏效的小少爷,那孩子脸上泪痕犹在,却是怎么也不敢再哭出声来了。
然后,那孩子的脸也开始涨红,继而更红……
“啊!姑娘,小少爷怕是憋住了一口气,这……这是要出人命的。”小南瓜急的什么似的。
“小少爷哭啊,哭啊!”
小孩子就是哭不出来,或者,他也知道,哭出来就会被丢出去。
霄兰很是不情愿的被小南瓜拽着袖子,俯身看了看那孩子已经青白的脸色,伸手在他的肚子上按了一按。
“哇,哇。”憋了太久的一口气被硬生生挤了出来,大概是肺腔里因为囤积了大量的气体一下子喷涌而出,冲击气管太过难受,小孩子哭得异常迅猛,哭得对面家的红梅姑娘也推开窗来看。
看了一眼,又迅速的关上了窗户。
霄兰早就靠到窗子上喝酒,见对面呼啦一声拉开窗户,又关上,像是撞见了极其可怕的东西似的,莫名其妙的笑笑,继续喝自己酒。
好不容易安抚这孩子睡下,小南瓜气不过似的跑到她面前,絮絮叨叨的说,“姑娘,您就是再不喜欢小少爷,也不能不管他死活啊,这要真是一口气上不来,是要出人命的,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和他娘交代。”
眼神一凛,淡淡开口,“我不是他的娘亲么?小南瓜要我给你张长记性么?在他面前不许提这件事,你又忘了。”
小南瓜缩了缩脖子,咬咬牙,“奴婢知道了,这就给自己长记性。”说完拿起酒壶猛的喝了一口,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逗得霄兰哈哈大笑起来。
“得了得了,你这副模样可真狼狈,快去给自己收拾干净,顺便准备今晚上舞会用的东西,扇子啊,羽毛啊,少一件,这一壶酒就都是你的。”
那么好看的一个翠玉平口酒壶,在小南瓜的眼里就成了阎王殿里用的辣椒水,锁魂枷锁一般,就差屁滚尿流的跪下喊饶命了。
临出门,却是不忘再看一眼好不容易睡下的小少爷,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求菩萨老祖保佑这孩子和他娘共处一室,能好生生的呆着。
京城,畅春园外一片歌舞,到处热闹。
正月里,不少别国的使臣来到,带来贡品和求好的文书。
这些使臣来得不大是时候,刚好赶上这个南郡的新国主病体抱恙,不方便接待,只好由逍遥王陪着,在畅春园里日日看些歌舞,喝喝酒,就算是加强了几国友谊了。
好在逍遥王梁闵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说得风月,谈得孔孟,杨村白雪,下里巴人,每一样都说得侃侃,让人不由心折,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光是要和他求亲联姻的国家就不在少数。
虽说是国家,却不过是些依靠南郡不远的小地方,不过弹丸之地,梁筠要是都答应了,那估计要够他这个弟弟一顿忙活了。
今日东海琼国的一个王子来到,又和梁闵说起想让他做自家妹夫的事,被梁闵三两下太极就推辞掉,等到这时歌舞过半,酒酣耳热之际,那个王子又端着酒来到梁闵面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推销自家妹妹。
再次被梁闵拒绝之后,不由有些气恼,问道,“王爷三番五次阻拦我的好意,难道是嫌弃我东海的公主不够资格,配不上王爷么?”
他喝多了酒,嗓门很大,在畅春园里竟然盖过了其他乐器演奏的声音,瞬间,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他的身上。
女频言情推荐阅读:
房事不断春色满园后宫乱大德云哑妻风流总裁妃运奴本如玉都市超级强少合租之恋腹黑校草,我吃定你了!傻瓜王爷特工妃李代桃僵:相府庶女宠妻总裁误宠替身甜妻绝色军师医妃有毒折翼天使再世为妃极品保镖(浪子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