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综合其他 > 短篇小说选集(三) > 刺向戴笠的“龙剑”(下)

刺向戴笠的“龙剑”(下)

书名:短篇小说选集(三) 作者:全本小说屋 字数:11342

4.龙剑出鞘
上回说到龙龙跟着戴笠的贴身副官贾金南走进一间阴气逼人的房间,正想仔细观察观察,突然听到“嘿嘿嘿”一声冷笑,笑得龙龙寒毛直竖。他稳稳怦怦发跳的心,定神一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门边。只见他上身穿着夏威夷白衬衫,下身着栗色呢料背带裤,中等个,姜黄色马脸,细长的眼睛含着咄咄逼人杀气。他反剪着手,迈着八字步,踱进了房间,在距龙龙五步远的地方,站定了,目光阴冷地审视着龙龙。
不用介绍,龙龙明白此人就是戴笠。霎时,有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冲:仇敌、父亲,仇敌、父亲……四个字在他脑海里交错闪现。他的脸烧得象烤着了的火,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珠。他捏紧拳头,极力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子。
戴笠慢慢地绕着龙龙转悠着,俨然象位古茧商在鉴别一件“艺术珍品”。他足足转了三圈,才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定,鼻音重重地说:“坐下吧。”
龙龙在沙发上坐下,不言不笑,两眼望着对方。
戴笠点上一支烟,紧绷的脸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笑意,一边微微点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解嘲道:“真是奇迹,难怪你母亲有点反常……呃,除了信,你还带来了什么?”
龙龙默默地将搁在茶几上的黑布包打开,从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盒子,起身将盒子放在戴笠的桌上。
戴笠一见盒子,眼睛一亮。他欠身打开盒子,拿出一柄古剑.此剑有一尺长,剑鞘是镀金的,剑光闪闪,寒气逼人。此剑是戴笠送给大姑的信物。戴笠端视了半晌,才将剑放回盒中。他掏出手绢,狠狠地擤了一阵鼻涕,突然脸色一沉,冷冷地说:“你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吗?”
龙龙牵嘴一笑,从容地说:“知道,你要送我上西天。”
“唔,”戴笠似乎有点意外,皱了皱眉,不解地说:“何以见得?”“你的为人。”“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你说呢?”“我问的是你!”戴笠恼羞成怒,呼地站了起来。
“好吧,我说。”龙龙两手抱在胸前,嘴角挂着一丝嘲笑,望着对方缓慢地说,“多少年来,我一直在追寻着—个人。我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找到他。那怕是一具尸骨!如果他是个儒夫、痞子,我要骂他、咬他、撕他;如果他是个英雄,我就象条狗一样的跟随着他!即使被驱赶、宰杀,也心甘情愿!”
一听这话,戴笠一拍桌子,叫道:“好一个狂妄的小子!”说着,他的脸颊一颤,眉峰一皱,渐渐透出了股杀气。他哼地冷笑了一声,“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说罢,“唰”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铮亮的手枪,对准了龙龙的头部。
面对枪口,龙龙面不改色。他眯着眼,目光凝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打吧。我这条命,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你来说,意味着将失去一条千金难买、忠实无比的‘狗’!”
十秒、二十秒、四十秒、一分钟过去了。一丝微笑飞上了戴笠的脸庞,举枪的手慢慢地放下了,“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点头说:“好小子,有种。有种。好吧,我留你一条命。不过,你必须马上离开此地!”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本,往桌子上一扔,大度地说:“拿去吧,就算是见面礼了。以后不准再找我!”
龙龙“噌”地站起,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一瞬间,他收住笑容,两眼望着戴笠,愤懑而凄怆地说:“我,看错人、走错门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说罢,一个转身,大步就走。就在他走近门口的当口,只听得身后一声威严的喊:“站住!你要记住,如果你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做了你不该做的事,我立刻送你下地狱!”随后听见一声电铃响,门开了,贾副官出现在他的面前。
戴笠命令道:“给他办理入伍手续,安排在总务处搞外勤。”
“是!”贾金南一挺身子,随后恭敬地对龙龙说:“请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龙龙激动得浑身发麻,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了。他周身紧绷的神经和肌肉倏地松弘了。他转身笑望着戴笠,一步一步走到办公桌前,捧起古剑匣,轻轻地说:“这个,我能拿走吗?”戴笠绷着脸,微微地点了点头。龙龙朝戴笠鞠了一躬,含蓄地说:“放心吧,我会使你满意的!”
龙龙转身而去,戴笠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的背影。
龙龙办理完手续后,领到了一张蓝色身份证和一套棕色美制士兵服,住进了县党部对面的二层楼兵营。
一晃三天过去了。龙龙除了每天早起同几个炊事兵上街购买食物外,余下的时间就是练唱军统局局歌.他表面上神态自如,可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刺戴笠的机会渺茫极了。不用说没有接近戴笠的机会,几天来就连戴笠的面也没见着。县党部的门,他只能望而不能进,因为他没有一张灰色的证件。此外,决死队队长说的那位配合他行动的“内线”也没有出现。更使龙龙不安的是,他还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的行动。他感到自己低估了戴笠,并意识到将有一场新的考验出现。他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掉以轻心。
果然,第四天一早,他被贾金南带进了县党部戴笠的办公室。
他进门后,猛地看见妈妈坐在里面,他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
大姑身着浅灰色长袍,头戴绸布紧帽,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她的脸庞显得更加灰白削瘦,眼睛带着黑圈,膝上伏着金丝猴。
戴笠嘴里叼着烟,双臂交叉,脸色阴沉地坐在办公桌的一角上。
龙龙跨前一步,激动地喊道:“妈妈!”
大姑一见儿子,她那呆滞的目光忽地活跃起来,她立起身子,颤着嗓音轻轻喊道:“龙儿!”
金丝猴一见龙龙,奋然一跃,“吱吱吱”欢叫着扑了过来。龙龙一手搂抱着心爱的金丝猴,一手扶住了妈妈的手臂。极力抑制住奔涌欲出的泪水,稳了稳情绪,装着不解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大姑擦去眼泪,冷眼望了望正在埋头擤鼻涕的戴笠,揶揄地说:“是这位先生把我绑架来的。我给你的信也罢,古剑也罢,都不能释其戒心,听以才拿我是问。”
“噢?”龙龙装着疑惑地看了看戴笠,说:“不会吧,堂堂的戴局长,怎么会为了我这么个小小的庶民,冒天下之大不讳,绑架一位出家人!”
“嗨嗨,”戴笠尴尬地笑了笑,装腔作势地说,“对,对。你母亲误解了,不是‘绑架’而是‘请’。唉,我堂堂军统局,难免会出现一些鱼目混珠的事。所以,凡对入伍的人,都要作一番细致的考察。”
“噢,这么说,你还在怀疑我?难怪让我当火头军!”龙龙反唇相讥,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怕什么呢?这样的胆魄能成何大业?!”
“放肆!”戴笠被刺得跳了起来,他的睑色气得由青变白,由白转红,嘴唇直打哆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龙龙!”大姑一看戴笠的脸色吓得抱住了龙龙。
戴笠凶狠的目光渐渐变得暗淡了,他垂下眼皮,坐了下来。
大姑一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来,她对龙龙乞求着说:“孩子,跟妈回去吧。多少年来妈诵经拜佛,别无所求,为的是求神保护你。无奈你割不断凡心,我也只好由你非非想,非非行。如今,你该觉悟了,跟妈回去吧!”
龙龙僵立着,过了片刻,他仰头长叹了一声:“唉,空有一身胆识却无处投报!哈哈,哈哈哈……”他举起手将头上的军帽摘下,扔在了沙发上,继而又解军衣上的钮扣…
房内安静极了,空气显得格外沉闷,闷得使人几乎透不出气来。
戴笠一直盯视着龙龙。龙龙的一举一动既使他感到恼怒,又使他感到新奇而可爱。他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一股无所畏惧的蛮劲,实属少见。当龙龙解完最后一粒扣子时,戴笠突然拍了拍手掌说:“好了,好。”他笑吟吟地走到龙龙面前,一掌拍在了龙龙的肩上,赞叹地说,“真不愧将门虎子!”说完,他走到办公桌前,揿了揿桌上的电钮。房内右墙的门开了,走出一位亭亭玉立、身穿军服的年轻漂亮的女人。戴笠冲她抬了抬头说:“把这位师姑送回仙女庵,路上注意安全,不得有误!”
大姑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龙龙的手臂,愣着两眼,痴痴地看着儿子。龙龙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轻轻地把妈妈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掰开,嘴唇抖动着说:“妈,您多保重。我会按照自己的誓言去做的!”
大姑垂下了头,抹去泪水,弯腰将蹲坐在地上的金丝猴抱起,对龙龙说:“你留下它吧。你不在,它象掉了魂,不吃不喝,整天整夜地哀叫……”
龙龙接过小猴,装着和小猴亲热,把脸贴在,小猴的身上,顺势将滚出眼角的泪珠揩去。然后,抬起头,仿效着妈妈,竖掌闭目,喃喃地念了几声:“阿弥佗佛……”
戴笠木然地望着这对母子,眼瞳停止了转动,目光忽然变得象雾一样的暗淡模糊了。
5.金猴耍娇
两天后,龙龙被召到了秘书室,领到了内勤人员才有的灰色证件和一套栗色呢制服,外加一支美制左轮手枪。他被安排在县党部前院的督察室工作,职务:少尉副官。与此同时,形影不离的钉梢也消失了。
这一系列变化,使龙龙如释重负,他开始筹划起行动方案。可是没过几天,他便感到事情并非那么容易。凭证件,他可以自由出入县党部的前院,却无法涉足后院。戴笠又深居简出,行踪鬼黠,稍一露面,就有五六个彪悍机警的卫士前呼后拥地围着他。龙龙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施展。
这天,龙龙为了排遣烦恼,带着金丝猴到城里的“夜来香”酒店喝酒。当他快要走进酒店门前时,突然,身后有个人擦肩而上:“跟着我。”对方边说话,边止住脚步抬头打量了一下店面。
龙龙一愣,见对方穿着军服,周围又无人,心里不由一喜,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自己日夜盼望的“内线”。
那人脱下大檐帽,用手理了理头发,侧脸瞥了龙龙一眼,便抬脚走进酒店。龙龙赶紧跟上。
酒店内是一排三间房,第一间是普通酒室,摆着简易的方桌板凳。此时刚开业,只有几个食客散坐在桌边,吃着豆腐于、花生米下酒。第二间是雅座,陈设较讲究,还无人光顾。第三间是酒家老板——寡妇李大娘同她当招待的女儿住的卧室。
龙龙跟着那人走进雅座。那人喊了声:“老板娘,来客啦!”
“来啦!”随着应声,从第三间屋里走出一个衣着整洁、满身富态的妇女,她笑盈盈地说:“唷,是周队长啊,真是贵客临门啊!”
周队长一拱手说:“恭喜发财啊!”随后侧身向龙龙摊了摊手掌,介绍说,“老板娘,这是我新结交的知己,王副官。我们想尽心叙谈叙谈,借你的贵室行啵?”
李大娘连声说好,忙将两人让进了卧室。
桌子摆在屋中央,上面已摆好了四个碟子,两个酒盅,一瓶酒,看来是早已准备好了的。周队长招呼龙龙在桌边坐下,然后,向李大娘使了个眼色,李大娘点点头,退了出去,随手将房门关上了。
趁周队长倒酒时,龙龙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只见他三十多岁,矮小精瘦,五官细小,乌黑的眼珠烁烁发亮,腰间束着皮带,使他在刚强麻利之外,还给人一种整齐端正的印象。周队长放下酒瓶,举起酒杯,笑微微地望着龙龙说:“尽此一报身。”
龙龙忙端起酒杯,微微笑地回道:“同往极乐园。”
这是接头暗语。两人会意地点点头,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尤其是龙龙,眼圈都红了。
“龙龙同志,让你久等了!”周队长歉意地说,“早就想和你联系,但是,‘狗’钉得你太紧。”
龙龙点点头,问:“你的公开身份是?”
“县公安局的刑警队长。”
“这么说,我们同在一个‘贼窝’啊。”龙龙风趣地说。
周队长笑了笑,随后压低嗓音说:“现在的任务越来越艰巨了。据了解,戴笠同美军上校梅乐斯制定了一个‘东南剿共计划’。这个计划关系到东南地区成千上万爱国志士的生命。因此,‘决死队’指示我们要改变行动计划,首先是窃取这份计划,而后再执行刺戴任务。必要时宁可放弃刺戴计划,也要完成窃取情报的任务!”说到这儿,周队长顿了一下,郁悒地说,“我的任务是长期隐蔽,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暴露,所以,你的担子非常沉重!”
“嗤”,龙龙倒吸了一口气,眉毛渐渐拧成了疙瘩。两人使劲地吸着烟,烟雾在屋内翻腾飘舞。
“目前我只想出了半个法子。”周队长将烟头揿灭,把碗碟往桌子一边移了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图纸,铺在桌上。龙龙忙起身观看,见图纸上画着一幢二层楼平顶小洋房。洋房设在一个马蹄形的小山坳里,洋房和山坳之间筑有高墙,洋房的正面临江,左右和后背是陡直的山坡,山的后面是公路。
周队长说:“这座洋房建在城尾是戴笠的秘密住宅,晚上戴笠就住在这儿。据分析,那份计划很可能放在这里。”“你的意思是潜进洋房? ”“对。不过只能秘密行事,不能蛮干,这儿防守特别严。”“怎么进去呢?”龙龙急切地问。“有办法进去,我的伯父是建造这幢房子的工头。据他说,这幢房子里有个秘密下水道,一头通洋房的院子,另_头通江里。”“你是说,我们从江里钻进下水道?”“对。”“可是又怎么拿到计划呢?”“唉,难点就在这儿啊!”周队长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说,“那份计划照理应该放在这座楼的办公室或戴笠的卧室。问题是我们能进楼,但没法进办公室和卧室。”
“偷钥匙!”龙龙脱口道。
周队长苦笑笑说:“戴笠办公室和卧室的钥匙只有他本人和赵霭兰有。没有第三个人有啊。”
“赵霭兰是谁?”龙龙不解地问。“她是戴笠的贴身秘书,哼,名为秘书,实为姘妇。”周队长鄙夷地摇了摇头。
龙龙马上想起了妈妈来时,在县党部戴笠的办公室看见的那位娇美的女军官。他的脸不由一红,紧吸丁几口烟,眼珠一转说:“瞅个机会,绑架那个女人。”
“难啊。”周队长摇摇头说:“那女人几乎寸步不离戴笠。”
“我就不信。两张嘴皮还有分开的时候,何况是两个大活人!”龙龙执坳地说。
“那倒是。”周队长点点头,“要说离开,只有一个时候,赵霭兰有个钓鱼的嗜好,有时晚饭后,会在洋房附近的江边垂钓。不过,那个地方根本不能动手。再说,只要她一失踪,马上就会被察觉。这个主意我也想过,根本不行啊。”
龙龙和周队长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问闷地咂着酒,吸着烟,焦虑和烦恼,使得他们全身发燥。“嘀嗒嘀嗒”房里的座钟声毫无顾忌地响着;门外隐隐传来了嬉笑声和猜拳声。显然酒客越来越多了。
周队长警觉地收起图纸。摆好碗碟。
一直蜷卧龙龙脚边的金丝猴饿得耐不住了,立起身子将手伸进主人的口袋里拿吃的。龙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玉米撒在地上。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他凝思片刻,心里忽地一亮,禁不住一拍桌子,高声叫道:“有了!”
周队长一惊,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龙龙吐了吐舌头,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压低嗓音如此这般地说了起来……
周队长听着听着,笑得嘴角越拉越长,等龙龙说完,他忘情地抓住龙龙的手,欣喜地说:“龙龙!真有你的!好,好主意啊!”
两人又仔细地筹划了一番后,龙龙兴致勃勃地一举酒盅,说了声:“干!”两人把杯中的酒全部倒入口中。
第二天傍晚,太阳落山了。朦胧的幕色从江岸边伸展到江上,水由浅绿色变成铁青。此时,江的四周异常宁静,空气凉爽宜人,三三两两的军人有的在江边漫步,有的坐在岸上谈笑观景。
龙龙左肩上蹲坐着机灵可爱的金丝猴,右臂上搭着军上衣,悠悠荡荡地来到了洋楼附近的江边。他表面上象在欣赏江景,实际上,机警的目光从眼角处暗扫着江岸。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停留在五十米处的一位风姿卓越的女郎身上。
那女郎坐在江边的一块方石上,长波浪的黑发盖住了后颈,面朝江东,两手托腮,脚前有两根细长的钓鱼竿直伸江里。
龙龙漫步向那位女郎走去。
鱼竿上的浮标在微微地晃东,渐渐下沉江底。赵霭兰的眼睛却凝视远方,似乎陷入了梦幻之中。直至一只胳膊突然在她眼前出现时,她才一动身子,从幻梦中惊醒。她见自己的一根鱼竿被人高高地提离水面,出水的鱼钩上跳跃着一条鳞光闪闪的大鲫鱼。赵霭兰先是一怔,随后又一喜,高兴地叫了起来:“啊,大鱼!大鱼!龙龙把鱼从鱼钩上拿下,放进半浸在江里的鱼篓里,边擦着手,边笑吟吟地望着赵霭兰说:“赵小姐,象你这样钓鱼,恐怕连鱼竿都保不住唷。”
“噢,是你啊……”赵霭兰似乎想起了对方是谁。她嫣然一笑,红晕飞上了面颊。
“真没想到,赵小姐这么个大忙人还有这般雅兴。”龙龙顺势坐下来,将鱼饵装上,手臂熟练地一挥,鱼钩划着弧圈飞向江里。
赵霭兰飞了龙龙一眼,笑着说:“王副官不也是个大忙人嘛。”
“我?”龙龙装着不解地一愣。
“唔。不久的将来你会比我更忙啊。”
龙龙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语意,故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今后还要靠赵小姐多关照哦!”
“那你,也要多关照我唷……”赵霭兰娇柔地捋了捋鬓角的长发,含情地向龙龙瞟了一眼。
龙龙将肩上的金丝猴放下,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故作多情地说:“小宝贝,你说赵小姐长得漂亮吗?”
金丝猴蹲坐着,偏偏脑袋,一本正经地打量了一下赵小姐,而后连连点头,那副滑稽的神态逗得赵霭兰“咯咯”地笑了起来。
龙龙恢谐地说:“好,有眼力!给你个奖品。”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牛肉干递给金丝猴。
“我也奖你一个。”赵霭兰乐滋滋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
金丝猴接过巧克力,咧嘴一笑,两手一合,向赵霭兰作了个揖,又举手敬了个礼。
“咯咯咯……”赵霭兰笑得浑身打抖,情不自禁地把金丝猴抱在了怀里。
金丝猴熟练地剥着巧克力纸,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切在照计划进行,而且比想象的还顺利。龙龙瞥了一眼赵霭兰微微鼓起的上衣下摆处的口袋。根据赵霭兰刚才拿巧克力时发出的声音。他断定钥匙就在这个口袋里,龙龙心中暗喜。关键的时候到了,他看见小猴吃完了巧克力,便吹了声口哨,飞速地向小猴使了一个眼色。
小猴倏地从赵霭兰的怀里跳出,敏捷地把手伸进了赵霭兰鼓起的口袋。就在赵霭兰要用手捂口袋的当口,小猴的手已经离开了口袋,那小小的手掌上握着一块巧克力和一串系着金链的钥匙。
龙龙激动得脸都红了,但他故作生气地斥责小猴:“馋鬼,快把东西还给赵小姐!”
赵霭兰兴致勃勃地说:“不用,小猴乖,把钥匙给我就行了。”说着把手伸向小猴。
不料那小猴敏捷地一跳,撒腿就跑。
龙龙气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骂道:“这小子又撒野了!回来!回来!”他边喊着,边向小猴追去。
金丝猴连蹦带跑,一下子钻进了距江边三十米处的茶树丛里。
五分钟后,龙龙把小猴从树丛里找了出来,拉着它来到赵霭兰身边,板着脸,拍了一下小猴的头,说:“快,把东西放回原处!”
小猴顺从地把巧克力和钥匙放进了赵霭兰的口袋。
龙龙又拍了一下小猴的头:“快,向赵小姐赔礼!”
小猴一手摸头,一手揉着眼睛可怜巴巴地向赵霭兰弯了弯腰,那副委屈的神态真象个孩子。使一直抿着嘴笑的赵霭兰再也忍不住了,“扑哧”—声笑出了声,笑得直不起腰。
龙龙抑制住兴奋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心里升起了一种从未有的轻松和欢欣。
6.血洒洋楼
夜风呼啸,暴雨犹如一条条黑鞭似地扑向大地,洒进江河。夜深了,戴笠居住的那座小洋楼窗户里的灯光,一个一个熄灭了。只有两道灰白的探照灯光不时地在洋楼周围扫射着。
下半夜一时左右,距洋楼二百公尺的江边,出现了两个人,他们便是龙龙和周队长。此刻,他们身子埋在江水里,时停时续地朝洋房方向慢慢地爬行。他俩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爬完了二百公尺的路程。当他们的身子卧在一只圆形硬物上时,停止了爬行。稍事休息后,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潜进了水里。
下水道长一百公尺,直径八十多公分,由低而高星斜坡形从江里伸向洋楼。龙龙和周队长在水道里潜泳了近二十米,才离开水面。他们在水道里匍伏爬行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到了一方开阔处。在他们头顶上方有一个横条孔的水泥方盖。周队长爬在龙龙肩上,两手举起,使劲顶开方盖,将头探出洞外,借着探照灯的余光,见院里无一人影。除了从洋楼平顶上传来了哨兵“咔咔咔咔”的脚步声外,全是风声、雨声。周队长感到时机很好,便两手一撑,跃出了洞口,龙龙也跟着爬了出来。两人辨别了一下方位,贴着墙迅速来到了楼道口。他们确定楼道里没有人后,闪身进去,踩着松软的地毯轻手轻脚,上了二楼。
凹字形的二楼共有五间,正面是客厅和办公室,右面一间是戴笠的卧室,左面两间是卫兵的住房。也许这几太保险了,连二楼也没有哨兵。龙龙和周队长迅疾来到办公室门口。周队长轻轻地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两人闪身进屋。周队长从口袋里拿出微型电简,借着电筒光,看到这是个客厅,在客厅的一角有扇蒙着皮革面的门。他们试着钥匙,终于打开了第二扇门。房里的中央是一张特大的红木办公桌,右墙立着一只高大的金属保险柜,左墙是一排琳琅满目的食品柜。他们查看了桌上的公文夹,没有发现所要的东西,就来到保险柜前。
他俩小心地避开了装在拉手上的报警器,找了把合适的钥匙插入锁孔,然后耐着性子,慢慢地拨弄着耗上的号码盘。
时间在飞速地流逝,外面的风雨也渐渐小了,豆大的汗珠顺着周队长的脸庞,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龙龙拿着电简的手也紧张得微微发起抖来。终于,柜门松动了,打开了。《东南剿共计划》的卷宗赫然跃入眼帘。两人顾不得高兴,忙从塑料袋里拿出美制微型照像机,快速地拍摄起来。十分钟后,他们退回到客厅。第一次任务完成了。
下一步是刺杀戴笠。按照原定步骤,这个任务由龙龙单独执行,而且为了确保《东南剿共计划》安全送出,要等周队长潜出洋楼后,才能动手。
周队长望了望窗外灰白的天色,担忧地对龙龙说:“我看,还是明天再来吧。”“不!”龙龙决然地说,“机不可失。按原计划进行!”“那,你要多加小心!”周队长紧紧地握住了龙龙的手。突然,一丝不详的预感在周队长的脑际升起。他发觉龙龙的手在哆嗦,而且冰凉冰凉的。周队长迟疑了一下,说:“龙龙,还是你带照相机出去,我留下。”“不行!”龙龙断然地摇了摇头,“你的任务更重,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周队长忧虑地看着龙龙。他明白龙龙此时的心情,刚想再劝说,龙龙已将客厅的门打开了,不容置疑地向他摆了摆头。
周队长捏了捏龙龙宽阔结实的肩膀,一咬牙闪出门外,消失在楼梯口。
龙龙背靠着墙,合日伫立着。一刹间,他觉得头特别沉重,神志有点昏然,整个身子象是在往一个深渊里沉。恍惚中,龙龙似乎看见“决死队”员们欢呼着向池跑来……他忽地睁开眼,晃了晃头,精神顿时一振,贴着墙壁走出客厅,蹑足来到戴笠卧室门口。门被他悄悄打开了。
龙龙走进了卧室,一股幽香扑鼻而来,阵阵唿哨般的鼾声刺入他的耳里。他右手握着锋利的龙剑,左手拿着微型手电筒,在徽弱的光照下,看清了左边的墙边放一张席梦思火床,床上铺着天蓝色缎子被,被子在均匀地起伏着,被子里有个半露着头的中年汉子,长长的马脸泛着青光。
望着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王,龙龙顿时热血沸涌。他一步一步地向床边走去。到了床边,他怔怔地望着那马相脸,咬紧牙关,慢慢地举起了龙剑……
突然,在他的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喊:“不能啊!不能啊!孩子!……他、他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呀!”
龙龙迟疑了,举在空中的手臂僵住了。然而,一瞬间的工夫,另一个更激奋的声音在他他耳际轰响:“不,他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你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一定要为民除害,以祭天下死不瞑目的英灵!”
终于,龙龙一咬牙,举在空中的手臂闪电般地挥落下来,一道寒光直刺卧在席梦思床上的马脸汉子。
只听见“扑哧”一声,龙剑穿透被面,折断胸骨。
“呵——”随着一声嚎叫,被子里的人猛地一搐,身子曲成了一团。
刹时,龙龙僵住了。他曾杀死过凶恶的豺狼虎豹,但却从未杀过人!更何况被杀的是他的父亲……
“呜——”尖利的警报声划破夜空,洋楼上下响起了“咚咚咚”杂乱的脚步声和“抓刺客、抓刺客!”的惊叫声。
龙龙如梦初醒,赶紧举起龙剑,再次向被窝里的人刺去。
就在这时,龙龙的身背后,有一块象一扇门似的墙被人悄悄地推开了。只见有一条手臂从门里慢慢地伸出来,手上握着一支铮亮的手枪,枪口瞄准了龙龙。龙龙毫无察觉。
“嘭,嘭,”有人在撞门了,龙龙收起龙剑,刚想转身往窗口处跑。
“砰砰——”暗门处的枪声响了。
龙龙的身子一震,两脚站立不稳,向前颠了一步,他的胸口象被一根烧红的针刺进似地剧痛。他想转过身来,看一看是谁开的枪,可是,他的眼膜前,出现无数的金星,在跳跃和升腾。周围的东西,剧烈地摇动着,似乎大地即将崩毁。他伸开双臂,象要拥抱什么东西,随后,那铁—般身躯“扑通”一声,沉重地倒在地上了。
与此同时,“咚——”房间门被撞开了,卫士们一窝蜂地闯了进来。灯刷地亮了,刹时,他们呆住了,只见墙角处有扇暗门敞开着,戴笠身着睡衣,木然地伫立在门口。
此时的戴笠就象刚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他头发莲乱,脸色铁青,呆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俱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刺客。
“啊,是王副官!”不知谁叫了一声。
戴笠一听,“叭”的一声响,手中的枪落在了地上。只见他浑身发抖,步履艰难地走到龙龙的身边。他的牙齿在嗒嗒嗒地抖响,脸部的肌肉象被火炙烫着似地抽动着。猛然,有个卫兵惊叫道:“呀!王副官动了!没死!没死!”谁知他的话没落音,“叭”一声,脸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只见戴笠目光凶狠而阴凄地盯视着卫兵们,从齿缝中挤出一声吼叫:“滚!都给我滚!”随后神经质地“哈哈哈”狂笑起来。笑声象鬼哭、似狼嚎,使在场人无不毛骨悚然,赶紧莫名其妙地退了出去。卫兵们退去后,戴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倒在血泊中的龙龙。
此刻,栽倒在地的龙龙还未气绝。他只觉得悠悠荡荡,回到了决死队里,同志们在向他祝贺,朝他欢呼。一会,他见妈妈哭喊着向他奔来:“龙儿,龙儿!作孽呀!你杀死了生身父亲,要下地狱的呀!”龙龙嘴蠕动着,想对妈妈说什么,忽然,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张发青的马脸,呀!他没有死?!完了,一切都完了。龙龙只觉得心脏一阵剧痛,张眼怒视着那张马脸!!
戴笠试试龙龙的口,摸摸龙龙的心,确认他已气绝了,便用手将龙龙怒睁的双眼合上……
戴笠怎么会没被刺死呢?原来,那个被龙龙刺杀的是戴笠的替身,他的表兄毛权。毛权长得和戴笠几乎一模一样,口音和举止也很相同,只是年纪稍大些,略显得老一点。戴笠因天天杀人,所以也时时提防别人杀他。当他表兄从家乡来重庆找他谋事时,他一下便看中了这个替身,将他留在身边,用来当替死鬼。他让毛权穿和他同样的服装,外出时,两人同坐一辆车,同住一套房。这次到江山也是如此。他让毛权同他住在洋楼的同一套房里,自己住在里间,把毛权安排在外面。这一秘密,连周队长也不知晓。结果,使这个狡诈的魔君,又一次逃脱了惩罚。
在龙龙牺牲的第二天清早,决死队赶到了仙女庵,打算动员大姑离开庵堂,然而大姑却执意不肯。第三天,当善男信女们来到仙女庵朝拜时,发现大姑面朝观音,盘腿坐在蒲团上,已瞑目仙逝了。她面目清秀如生,身上还飘散出阵阵幽香。人们争相去看,叹为稀有。傍晚时,善男信女们按照佛规,在大姑周围架起了木柴,点火将大姑焚化。红光白烟,烧了整整一夜,待火燃尽时,没有留下一点遗骸……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