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间

书名:短篇小说选集(三) 作者:全本小说屋 字数:4652

白水湾有对青年小夫妻,妻子姓盛,名流水;丈夫姓刘,名得法。妻子喜爱文学,好动动笔头写文章;丈夫喜欢音乐,吹、拉、弹、奏样样会。夫妻俩郎才女貌,恩爱和睦,日子过得象白糖拌蜜,甜得没话说。
前年,县剧团招考乐队,刘得法当场应考,名列前茅被录取,终于实现了多年的心愿。哪知当他拿到录取通知时,却又顾虑重重起来。为啥?只因队里分了田,从今后一切重担都落在妻子身上,心里感到过意不去。妻子反倒安慰他说:“家中的事不用你操心,只希望你努力工作,不要忘了家,我也心满意足了。”刘得法听了,感动得差点掉眼泪,但他仍放心不下,就决定去听听好朋友阿榴的意见。阿榴听了,一拍胸脯说:“机会难得,你只管去吧!你家有啥困难事,我阿榴夫妻会不管吗?这样吧,我们两家责任田干脆并在一起,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听了他的话,刘得法才放下心来。
临行这天,妻子盛流水和阿榴夫妻俩,一直把刘得法送到车站。俗话讲:“乡下小夫妻,一步不分离。”公共汽车“嘟都”一响,盛流水眼圈一红,看着挥手告别的丈夫渐渐远去,忍不住哭了起来,弄得阿榴夫妻俩也陪着难过了一阵子。
刘得法走了以后,两家的责任田并在一起,劳力有搭手,一年中竟有一小半空余时间。盛流水闲来无事可做,就利用空闲时间,练练笔头,写写小说,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哪晓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第二年春天,阿榴的妻子突然得了瘫痪病,阿榴忙了里头忙外头,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急得团团转。
一天,阿榴的妻子对阿榴说:“我知道,我这个病是难以治好的,你年纪还轻,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阿榴明白妻子的心思,他眼圈一红,赶忙打断她的话,说:“人人都吃油和米,哪能没有情和义。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病要紧,我心甘情愿服侍你一辈子!”盛流水见了这个情景,感动得回到家里一夜没睡好。
打这以后,流水在田里干完活,就往阿榴家里跑,帮他们缝补浆洗,替病人煎汤服药;空闲下来,就守在阿榴妻子身旁,谈心拉家常,给她消愁解闷。有时两人谈晚了,阿榴妻子就留流水过夜,两个人无话不说,好得胜过亲姐妹。
哪晓得,好事多磨,这一来,反引出一场风波。村里几个好惹是生非的人,便在人前背后指指点点,咬耳朵,说流水和阿榴的闲话,说得有情有节,活龙活现的。没多久,这些闲言风语就传到了刘得法的耳朵里,于是,夫妻之间竟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渡,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讲刘得法自从进了剧团以后,感到样样称心如意,虽然剧团生活到处流动,很是辛苦,但刘得法觉得这样的生活既愉快又新鲜。他人聪明,又肯努力,不到两年,就顶上了剧团拉主胡的师傅位子,大家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个剧团有个头牌花旦,名叫马丹花,她常说:“刘得法伴奏,我唱起来省力,也演得出感情。”,她为了在艺术土精益求精,常比别人起得早、睡得晚,而且在练唱时还常常把刘得法拉在身边,给她伴奏。为了感谢刘得法的密切配合,马丹花常常买甜的、送咸的,给刘得法吃,有时还帮他洗洗衣服。起初,刘得法觉得怪难为情的,可是时间一长,也就无所谓了,甚至觉得这样倒蛮有意思。
有时候,刘得法脑子里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要是我的妻子象马丹花那样会唱会演戏,那多好,可惜她……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暗暗告诫自己:人不要不知足,胡思乱想要坏事的。
哪知道,偏偏在这时候,村里的风言风语传到了刘得法的耳朵里。他乍一听,心里一惊,但转念一想:阿榴和我妻子决非这种人。可是,那几个惹是生非的人,有一次到县城看戏,碰到了刘得法,又当面对他如何长、如何短地说了一通,还劝他多加小心为妙。他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舒畅,嘴上说“流水不会做出那种事来”,但心里却打起了问号。俗话讲:“无风不起浪,事出总有因。”又一想:十尺深的河底好探,一尺深的心底难测。两年来,夫妻难得相聚,很多事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很难打包票啊!正巧这一天剧团放假,他多了一个心眼,决定来个突然袭击,乘着夜班汽车,悄悄地回家。
刘得法下了汽车走到村口,天已经黑了。来到家门口,铁将军把门锁上了。他正想去找妻子,忽听门前的马路上,“滴铃铃……”一阵自行车铃声响,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辆自行车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坐在后面,女的拚命蹬车,再仔细一看,那个男的正是自己的好朋友阿榴,那个女的竟是自己的妻子盛流水。刘得法不见则罢,一见此状,只觉得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涌上喉咙口。他气啊:我夫妻做了三年,还没这福气,今天倒好,船艄朝了前,怪不得人家风言风语,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时,盛流水踏着阿榴,车子象飞_样向村外飞去,一转眼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刘得法“砰”一脚踢开门,打算吃了夜饭再说。他走进厨房,清水盖锅底,冷水对鼻子,饭没一口,茶无一杯,禁不住怒火升起,拎起热水瓶,“砰”一声摔了个粉碎。他气冲冲地走进房间,往床上一躺,两眼望着天花板,呆呆地出神。一会儿,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他翻身下床,打开五斗橱,想找一点饼干吃吃,哪晓得,饼干没找到,却找出了厚厚一叠信,数一数,足足二十封。奇怪的是,信封上没有一个字。他急忙拆开一看,竟是老朋友阿榴写的情书,其中有一封写道:
我最亲爱的:
为了我俩的幸福,你一定要鼓足勇气,与他一刀两断。
明天晚上,影剧院放映《永恒的爱情》,我在村口等你,一道骑自行车去看电影。
你的阿榴
刘得法看完这封信,气得鼻孔冒烟,眼前金星直冒,不禁狠狠地骂道:“好一个阿榴,也算是从小要好的朋友?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原来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算我瞎了眼睛!”他恨不得把这些信都撕个粉碎,一把火烧掉。但又一想:不!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我偏留着,看你盛流水怎么办!于是,他把这些信仍放回原处,心里不禁狠狠地骂道:“流水啊流水,我只道你对我一片真情,想不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不正经的女人!好吧,你既对我无情,也莫怪我无义。从今后,一刀两断,各奔东西。老实讲,我现在若要找对象,要胜过你几倍!”
正在这时,忽听房门“吱”一声被推开,原来是流水回家来了。她一见丈夫,吃了一惊,忙说:“想不到你今日会回家,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哪知刘得法铁板着面孔,睬也不睬。流水很是奇怪:“得法,你是怎么啦?”“怎么啦?哼,你心里清楚!”说完,拎起背包,头也不回,连夜回剧团去了。
刘得法回到剧团,一连几天闷闷不乐,一空下来就躺在床上蒙头大睡。马丹花以为他病了,又是送茶,又是问候,刘得法只是唉声叹气。马丹花很奇怪,再三询问。刘得法见没有别人,突然问马丹花:“你说说,我这个人怎样?”马丹花吃吃一笑,说:“你嘛,聪明好学,事业心强,人又漂亮,剧团里哪个不夸你!怎么,谁说你不好啦?”刘得法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有人说我不好,而是有人向我头上泼污水!”于是,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马丹花听。
马丹花听了,气愤地说:“真是人心隔肚皮。那个阿榴真不是个东西,你娄字也太不象话了。依我看,你也不必太难过,拉倒就拉倒!剧团里还怕寻不到比你妻子好的对象?听了她的话,刘得法心里暗忖:她的话,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说句老实话,刘得法的确对马丹花有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情,而且他也似乎觉得马丹花对自己同样也有这样的感情。只是因为自己已是有妇之夫,才没有爆发出来,没料到现在妻子自己作孽。想到这里,他终于对马丹花说:“我们交个朋友行吗?”马丹花轻轻地一笑,说:“难道现在我们不是朋友吗?”刘得法听她这么说,只觉得云开雾散,便趁热打铁地说:“我非与流水离婚不可,那时候,你、我就可以……”“什么?”马丹花忙打断他的话说,“看你说的啥话啊?”“难道我配不上你?”马丹花格格一笑说:“配、配。但是你的要求是根本办不到的,实话告诉你吧,我已有了对象,再过三个月就要结婚了。”刘得法一听,顿时目瞪口果了。过了半天,他才喃喃地说:“那你为啥对我这样亲,那样关心我?还说我们已是朋友了?”
马丹花听他这样一说,禁不住又笑了起来,说:“你错了,同志之间互相关心、爱护‘帮助,这是人之常情。朋友难道等于恋爱?快别胡思乱想了。”说完,就走了。
刘得法见马丹花走了,只觉得脸上发臊,羞愧难言,自然又想起了妻子,心里骂道:都是你这不要脸的,害得我今天出足洋相。他决定请假回家,找妻子算帐。
再说盛流水,那天晚上被丈夫不明不白地抢白了一顿,思来想去,想不出是在哪里得罪了他。第二天,流水来到田间干活,阿榴见她神色不好,忙问:“流水,你病了吧?”流水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有点头痛。”打那以后,一连几天无精打采。
第三天晚上,刘得法又铁板着面孔回到家中,没等流水开口,就冷冷地说:“你、我好聚好散,我不想学别人家离婚时大吵大阉,我俩还是心平气和地离了吧!”
一听丈夫提出离婚,流水惊呆了,她瞪起眼睛问道:“我哪里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明说了吧!”刘得法冷笑着说:“粪坑里的砖头,越淘越臭,你我都是明白人,各自心中清楚,用不着多讲。”“不,我越听越糊涂,你不说明白,我死不瞑目!”
刘得法说:“我问你,你与阿榴搞了什么鬼名堂?”“鬼名堂?”流水一听好似丈二和尚更摸不着头脑了,因此,一时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刘得法以为已抓住了妻子的把柄,决定乘胜追击,一连声地追问:“你说话呀!怎么不讲了?再问你,上次我回家时,你踏了阿榴去干啥?”说完,他又打开五斗橱,在里面翻了一阵,然后厉声问道:“你把那一叠信藏到哪儿去了?哼!你以为你们干的好事别人不晓得?”
谁知听了刘得法这一连串质问,流水不但不慌,反而象吃了定心丸一样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可把刘得法气炸了:这不要脸的女人。他刚要举起手来……突然门“砰”一声被推开了,只见阿榴背着瘫痪的妻子,满脸大汗、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阿榴放下妻子,也来不及擦汗,就对刘得法说:“不要吵,不要闹。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所以我让我妻子来说一说,你就会明白了!”接着,阿榴的妻子从袋里摸出了刘得法上次发现的那二十封信,说了以下一段经历。
原来,这二十封信,都是当年阿榴和他妻子恋爱时,阿榴写给他妻子的信。那么这些信又怎会在盛流水家中呢?原来流水那天听了阿榴和他妻子的对话,十分感动。她决定用他俩的素材写篇小说,便与阿榴妻子交谈。了解他俩的恋爱史。阿榴妻子心想,我与她胜过亲姐妹,也就把保存下来的当年恋爱信都交给了流水。流水就把这些信拿回家,放在五斗橱里。
那么,那天晚上阿榴坐在流水的自行车上,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那天阿榴的脚被瓦片划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流水见了,忙推了自行车,载着阿榴送到公社医院包扎,正巧被刘得法回家看见。刘得法自以为眼见为实,再加上又见了这二十封情书,对传来的谣言就深信不疑,于是差一点造成一场悲剧:
真相大白了。刘得法知道错怪了妻子和朋友,他羞愧交加,双手捧住脸,往凳子上一坐,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故事到此就可结束,结局自然是朋友言归于好;夫妻更加恩爱。不过自从这次事情以后,刘得法一见头牌花旦马丹花,脸上总是火辣辣地难受。这件事,他一直不敢对妻子流水说起。为什么?原因很复杂,待我下次再慢慢说给大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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