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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奇遇记

书名:短篇小说选集(三) 作者:全本小说屋 字数:4929

晚上九点多钟,在真州市的沿江大道上,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正急匆匆地向车站方向疾驰而去。他就是本市金水机床厂的工人,姓王名佳,人称“二百五”!
看看王佳那个模样儿,那真是气气派派,一表人材,谁见了也得伸出大拇指夸他“帅”。可就是因为这个绰号,害得他的婚姻问题直到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儿。要说他这个绰号,也确有一番来历呢。
三个月前的一天,王佳骑车上班。骑到花园路口,刚好亮了红灯,他急忙将车停下等待。忽然,身后“嗖”—声,只见一个留着大背头的小胡子,风驰电掣般地蹬着车子冲了过去,一位横穿马路的农村老大娘躲避不及,被撞出几尺开外,倒在地上。那小子却头也不回,在一片斥责声中,逃之天天。
王佳见大娘伤势不轻,急忙把她扶上车子,送往医院抢救。他在病床边整整守护了两天两夜,大娘方才睁开眼睛,张嘴说话。原来,她从山东到此探亲,刚下火车不久,就碰上这飞来横祸。王佳按照大娘说的地址,通知她的儿子、媳妇前去照应。不料那小两口一听这个消息,夫妻双双把脸一沉,一口咬定王佳就是肇事者,还非要到法院起诉不可。王佳一时争辩不清,又怕耽误了大娘的治疗,只好扔下那一对没良心的孬种,把脚一跺,返回医院。见了火娘,他还不敢说明真相,就编了几句瞎话,说她儿子、媳妇都到外地出差去了,短时间不能回来,让她安心治伤就是。一晃四十五天过去了,大娘身体恢复健康,准备出院,不用说,一切费用都是王佳这个义务孝子全都报销。哪料到当王佳高高兴兴推上车子,将大娘送到她儿子住处的时候.竟碰上个铁将军把门。一问左邻右舍,原来,大娘那小子因多次聚赌和偷放黄色录相,半月前被公安局绳之以法,逮捕归案。那小媳妇将象中值钱的东西尽数变卖之后,屁股一拍;溜之乎也。
大娘千里迢迢到此,原指望宝贝儿子养老送终,可现在怎经得住这番打击?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这—哭,王佳心也酸了。可转念一想:光哭也不解决问题啊,总得给大娘想个办法呀!对了,反正我是光棍一条,月月工资加奖金七八十块钱,不如认个老干娘吧!就这样,王佳把大娘留了下来,因为厂里宿舍大楼没完工,他想来想去,就把大娘送到了乡下,由他的哥嫂暂且照应一段儿。
按理说,王佳认干娘,是好上加好的大好事儿,可有些人传着传着就跑了闷儿。这个说:“哼!要不是他闯的祸,哪有这种活雷锋?”那个说:“不管闲事儿,不落闲气儿,谁叫他自己拍屁股招风?标标准准的‘二百五’!”嘿!没出三天,“二百五”这绰号便长了翅膀,传遍了全厂。
现在小伙子干啥去哩?原来,前几天厂里宿舍大楼竣工,领导上从长远考虑,给单身汉们每人分了一个小单元。王佳高高兴兴地搬入了新居,他想:这么宽敞了,该把大娘接来啦!所以搬入新居的当天晚上,他就给哥嫂发了封信。昨天下午,他接到哥嫂的电报,大娘将于今晚九点五十分乘坐276次客车到达。现在,王佳就是赶到车站去接大娘的。他来到车站广场,低头一看手表,离列车到站还差二十分钟,于是他就把车子放在寄存处,自己在广场中心花坛边上一边转悠,—边欣赏超花坛中那姹紫嫣红的花卉来。忽然,他发现在一丛月季下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凑上前去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只手提皮箱!王佳猜想:噢!这定是哪个小偷把旅客的皮箱偷来,来不及转走,放在这里。王佳一纵身跳进花坛,把皮箱提了出来,大声喊道:
“哪位旅客的皮箱丢啦?哪位旅客的皮籍丢啦?”
王佳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从广场喊到候车室,又从侯车室喊到广场,就是没人应声。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头顶上招呼旅客上车的喇叭响了。他顿时乐了:乖乖,这玩意儿比我嗓门大,我把皮箱交给车站,请他们广播广播,找到失主!想到这里,他提起皮箱,一边喊着:“借光,借光!”一边分开人群,向检票口挤去。这时,旅客们正准备上车,谁给他让路?王佳心里一急,不小心撞在一个大个儿身上,只听“哇……”一声,把个王佳吓了一跳:糟糕!挤着人家孩子啦!就连忙向那位道歉:“对不起,撞着孩子啦!”“什么?你骂人?”那大个儿火了,“谁是你孩子?”王佳定睛一看:啊!那大个儿一只手提了个大帆布旅行包,怀里哪有什么孩子?王佳怔了一怔,连忙看了看前后左右,也没一个抱小孩的!他正纳闷儿,那“哇哇”声又响起来,大伙顺着声音一找,啊?那哭声竟是从他手上这只皮箱里发出来的!王佳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打开皮箱,一看:老天!果然一个初生婴儿被裹在一条粉红色的小被子里,正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儿哭得起劲哩!
王佳惊得手足无措,还没回过神来,只听旅客中间,这个说:“哼!怪不得他那么慌张,做贼心虚嘛!”那个说:“没错,准是个人贩子,抓起来!”一个“抓”字出口,人们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前呼后拥,连箱子带人,把王佳送进了车站派出所。
派出所那值班的女警察经过反复询问,又当场打电话与金水机床厂取得联系,证明王佳的确不是坏人,那小孩确实是捡来的。女警察笑着给王佳倒了一杯热茶,说:“王佳同志,谢谢你为人民做了一件好事。我马上请示分局领导,采取措施,尽快找到孩子的亲人。”王佳点了点头,望着那可怜的小生命,红扑扑的小脸蛋儿,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小嘴儿一张一张地,象是要寻奶吃。王佳紧紧地抱着孩子,倒真有点舍不得放下了。他想了想,对那值班女警察说:“同志,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孩子我先抱回去。等打听到她父母的下落,马上就还给人家,你看可以吗?”女警察感动地说:“那太好啦!我们一定尽快找到她的父母。我叫周兰,有事你随时可以和我联系。只是,又给你添麻烦了。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一听问到这个,王佳不由“呀”地一声,脸上神色大变。咋啦?他这才想起丁大娘!王佳把情况一说,用兰也着急了。连忙抱上孩子,陪着王佳,去寻找大娘。可是,两个人找遍车站里里外外,又在广播里喊了好大一会儿,连大娘的影子也没看见。王佳急得头上汗珠直冒,又是叹气,又是跺脚。周兰安慰他说:“不要着急,寻找大娘的事儿交给我吧。你抱上孩子先同去,时间长了,孩子会着凉的。”王佳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谢了周兰,然后取回车子,抱上孩子,怏怏而回。
三天过去了。这天中午,王佳下班刚走到厂门口,传达室老李头拦住了他,说车站派出所周兰刚才打来电话,说孩子的父母有了下落,要他下班后把孩子送去。王佳一听,撒开腿一气儿跑到宿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然后抱上孩子,按照周兰说的地址,找到了孩子的家。王佳一敲门,只听里边脚步声响,“吱扭”一声门打开了。王佳一看,愣啦。咋?一看那大背头,猪鬃一样的小胡子一耸一耸的,王佳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正是在花园路口飞车闯红灯、撞伤老大娘的那位!
王佳本想找他算帐,但想到手里的孩子,便忍住气,说:“你,你是郭杰……同志吗?”那郭杰冷冰冰地说:“是我。怎么样?”“嘿嘿!这不,我给你送孩子来啦!”“孩子?这不是我的。”“什么?……不是你的?”“对了。”郭杰把脸一仰,阴阳怪气地说,“你从哪儿抱来,还抱那儿去。哼,真是狗逮老鼠——多管闲事!我没有这个丫头片子!”说罢,“乒”就把门关上了。
他这一骂,王佳算明白了:哼!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知道是个丫头呢?呸!天下哪有这样的亲爹!真不是东西!畜生!
王佳这回说对了,那郭杰真是个畜生。两个多月前,当这个小生命呱呱坠地的时候,郭杰一看是个女孩儿,心里就凉了半截儿,几次三番要把她扔掉了事,可他爱人薛敏就是不同意。郭杰呢,当着薛敏的而也确实不敢下手。
转眼之间,七十天产假期满。这天晚上,郭杰趁薛敏去厂里的机会,眼珠骨碌碌一转,就抓过一个皮箱,把那正在熟睡的女孩儿没头没脑塞了进去!趁着天黑,提出家门,扔在车站广场花坛里边。
郭杰这小子,丢了孩子,自以为得计,不料到家推门一看,室中空无一人,眼巴巴等了一夜,还不见薛敏回来。这小子有点慌了,蹬上车子,直奔薛敏厂。一问,没有;又问遍了熟人朋友,还是没有!眨眼三天过去,连个信儿也闻不着。郭杰情知不妙,有心想到公安局报案,又怕人家顺藤摸瓜,寻根究底,把扔孩子的事抖出来,岂不是引火烧身?所以,他吓得连个屁也不敢放,—个人躲在家里生闷气儿。
他气?那王佳比他还要气!长了二十多岁,没见过世上还有这么坏的人!常言说“虎毒不吃儿”,这家伙简直比禽兽都不如!不行,到公安局告他去!撞伤老的,扔了小的,新帐、旧帐一起算,跑不了你!王佳满腔怒火,怀抱小孩,正闷声不响地走着,想着,忽然,“突……嘎”一声,迎面丽来的一辆三轮摩托在他身边停下了。他急忙抬头一看,啊,是周兰!
“怎么样?人家不要吧?”周兰微笑着间。王佳牙齿咬得略咯响:“哼!这家伙简直没有人性,我正要去找他呢!”“好吧,请上车!”
那周兰驾着摩托,带上王佳,“突突突突”,不多一会儿,开进了公安分局的大门。两人下了车,周兰在前,王佳在后,走进了一座两层楼房。周兰推开一扇房门,说:“请进。”王佳刚刚走进屋内,只见一位年轻妇女嘴里喊着“我的儿啊”,迎面向他扑来。只见那妇女伸开两臀,把孩子从王佳手里抱了过去,紧紧搂在怀里,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滚滚而下。这时侯,周兰轻轻拍了拍王佳的肩膀,说:“你看,那是谁?”王佳颂着她手指的方向往里间一看,不觉又惊又喜:“呵?大娘!”
大娘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原来那天晚上,当王佳被前呼后拥抓进车站派出所的时候, 276次列车正好进站。老人家走出侯车室,等了好大一会儿,不见有人来接。心想:这小伙老实,不会不来!一定是有事耽误了,我在这儿等等吧。老大娘坐在车站广场的水泥凳儿上,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十点半左右,来人了。谁?薛敏。薛敏从厂里回来,一见女儿不在床上,魂都飞了;又见床上乱七八糟扔着一堆衣服,那只手提皮箱也不见了,心里就明白了大半。她慌忙冲出门去,骑上车子,发疯一般地找啊,找啊,几乎找遍了整个市区;最后顺着沿江大道,来到了车站广场。她找遍了车站里里外外,还是不见孩子的影儿。她只觉得浑身发软,手脚冰冷,靠着一根电线本杆,失魂落魄地四处张望着。这时候,已是深夜十一点左右,车站内外旅客、行人渐渐稀少,唯独广场上这位老大娘却神情不安地坐在那里,倒引起了薛敏的注意。
那薛敏是极温顺贤惠的女人,自从生下小孩后,尝到了当妈妈的滋味,对老辈人就又添了几分散意。她见大娘这么晚了,还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必是等待她的儿女按她回家,心里很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就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当她听老人讲完以后,对那小伙子充满了敬意,可又埋怨他今晚不该这样粗心,害大娘坐了半夜冷板凳。她问大娘,那小伙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谁知大娘却说不清楚。薛敏眼见现在已是夜深人静,她不忍心把老人孤孤单单地撂在这儿,于是就请大娘暂且随她回去,再慢慢打听那小伙子的下落。
薛敏确认郭杰已将女儿扔掉,所以暗暗下了决心:今生今世不再见他,除非是在法庭上。薛敏把大娘带到她娘家住下以后,就一边继续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一边替大娘打听那小伙子的下落。她跑了几天,音信全无,这才向公安局报了案。
公安局领导原来已经听取了周兰的汇报,所以薛敏报案后,就仍旧把这个案子交给周兰处理。周兰本来打算让王佳先把孩子送上门去,看看郭杰是否痛改前非,这回见王佳怒气冲冲地把孩子又抱了回来,知道郭杰已经不可救药,这才把王佳他们送到了公安局,让大家见了面。
这时候,薛敏骨肉重逢,又悲又喜,万分感激地望着王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佳望着薛敏,想到她在那样痛苦中还能急人之难,心中也是无限敬佩。周兰是一个劲儿地笑,大娘是一个劲儿地哭。大娘哭啥呢?高兴嘛!看这几个年轻人,多好!
事情发展很快。三天以后,那郭杰一因违反交通规则,撞人致伤,后果严重;二因无视国法,遗弃女婴,性质恶劣,被拘留审查。同时,人民法庭根据薛敏的正当要求,判处他们脱离夫妻关系;再由周兰为媒,大娘主婚,又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这正是:
好青年尊老爱幼,珠联璧合结连理,
赖小子重男轻女,鸡飞蛋打坐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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